梁瑕看着她,没接话。
桑桐自顾自答道:“因为你看到朱深的时候,那一瞬的震惊和讶异骗不了人。”
“你既不是鹤鸣庄庄主,那就只能是客人。”
“寻常男人流连风月,被人知道也无妨,顶多笑话两句,而你梁大人沽名钓誉,极重官声,自不愿成为他人口中谈资,传个话我能理解。”
“但一计不成,甘冒奇险也要杀人灭口,这就有些意思了。”
“你究竟,有什么把柄?”
桑桐定定的审视着梁瑕,她每多说一句,梁瑕的面色便苍白一分,到最后面白似鬼,惶然难定。
“梁……梁兄,你倒是说话啊。”
长史疾声催促,常卢植皱眉看着他,连带着四周的官差兵卒也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
“你刚到西苑,百般磨蹭不肯上前,而后发现人群中没有那个认识你的人,以为派去的人已经料理妥当,兀自宽心。”
桑桐声音一出,梁瑕的眉角条件反射般抽搐了下。
他迎着她的目光。
瞳孔微张,惊骇再无法掩藏,此女智多近妖,于细微处竟将他看的丝毫不差。
“颦兰还活着。”
桑桐一语暴露他心底的恐惧,“你若不肯招,我们不妨去问她,到时候梁大人再想说话,可就没人愿意听了。”
看他仍旧沉默。
桑桐抬脚往里走,脚刚踩上廊前的台阶,身后传来梁瑕的声音,“不用问她,我说。”
桑桐驻足回眸。
静待着他的下文。
院中其他人大气也不敢出,生怕错过了什么,梁瑕垂目掩去眼底的难堪,仿佛能预料到结局,反而平静下来,神情中透着麻木。
“想来姑娘已经猜到了,我之所以要派人灭口,是因为颦兰看到了我失手杀人。”
“失手?”
桑桐冷嗤,对这个说法并不相信,梁瑕闭了闭眼,装作听不出她话中的讽刺,“该招的我已经招了,剩下的,随你们处置。”
他不愿睁眼。
不愿看同僚惊诧又憎恶的表情,他们任何一点惋惜,于此刻的他而言,都无异于凌迟。
他知道。
白璧无瑕的梁知白,今日之后,会和梁家经营多年的名望一起跌落尘埃,他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行事慎之又慎,不敢留下任何把柄。
他太相信鹤鸣庄的隐秘。
太相信自己。
以至于全无防备的成了他人笼中鸟,瓮中鳖。
长史与梁瑕共事多年,眼见他落到如此境地,心中无比唏嘘,“来人,将梁瑕待下去,看押起来。”
他一声令下,官兵立即上前架住梁瑕。
“等等。”
梁瑕倏地睁眼,目光在楼珩和桑桐身上转了转,哑声道:“二位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为何会怀疑到我身上。”
等了很久,院中无人答复。
长史见状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把人带走。
桑桐自然不会告诉他原因,琴卓给出名单一事既不能作为证据,也不能暴露人前将稷妄山牵扯进来,他们明察暗访这么久,眼见着离真相越来越近,这时候打草惊蛇实不明智。
至于楼珩,他更懒得解释。
浪费口舌。
“诸位姑娘去找那边的文书,登记你们的姓名,籍贯,住址,晚些时候本官派人送你们归家。”
长史说完,一众姑娘大喜过望,一窝蜂似的朝着文书涌去。
常卢植从旁轻拽了一下顾长史,视线从梁瑕远去的方向收回,做贼一样的落在楼珩身上,小心觑着他。
“顾大人,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啊。”
“哪儿不对?”
长史偏头看他,常卢植道:“四海盟夜宴,我们几个是和梁瑕一起被点名留下来的,你说当时他们会不会……也在怀疑我们。”
艰难的把最后几个字吐出来,长史意外看他,难为他还能想到这一层。
事情已经过去。
长史不想再横生枝节,小声与他咬耳朵,“留下我们或许就是想混淆视线,你别想那么多,赶紧盯着人把这儿的事处理好,咱们尽快回程。”
“你也不想在这儿过夜吧。”
这话说到了常卢植的心坎上,“那下官去了。”
“嗯。”
常卢植与楼珩告辞,快步领着人去往别处。
桑桐站在廊前,看着姑娘们欢天喜地的登名记策,眼中微微有了些暖意,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楼珩嗓音清冷低沉:“你何时知道的?”
“第一次在西苑见你就知道了。”
桑桐很清楚他在问什么,目不斜视的回道:“越青崖不在你身边,离开的时候,你又特意将叶寒声他们一并带走,只留下一屋子姑娘。”
鹤鸣庄被官府掌控。
她们作为人证,理当受到保护,但他却在四周无人戍卫的情况下,调走了叶寒声和冯禹他们,不是另有成算是什么?
楼珩低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是自然。”
桑桐会心一笑,末了,看着那乌泱泱的一堆人,还有头顶四四方方的天,忽然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