颦兰安置在后厢房,有人专门看顾。
病情稳定,逐步好转,原本几人想着到了需要的时候再让她指认作证,梁家的人一闹,此事便要提前。
“颦兰现在不宜下地走动,还是将梁瑕提到后面去……”
桑桐话还没说完,一人踉踉跄跄的穿廊而来,急奔这边,“大人,不好了,那姑娘……”
他跑到近前,还不等捋顺气,直接喊道:“那姑娘没气儿了。”
“什么!”
“我不是让你们好生照料嘛,一个病人都看不好,真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她可是此案的关键人证,这紧要时候出了事儿,不是要我命嘛……”
几人快步朝后厢房赶去,桑桐一马当先,听着顾长史骂了半天话都没转回正题,直接打断他:“到底怎么回事?”
“大人吩咐闲杂人等不得打扰颦兰姑娘休养,所以除了一日三餐和汤药,其他时候弟兄们都是守在外面的。”
“不久前王党过来说大人您要他去问两句话……”
“胡说,我什么时候让他去了。”
顾长史一口反驳,那差役苦着脸道:“弟兄们当时不知道啊,只当是要紧事,就把他放进去了,结果他走后不久,到了喝药的时辰,我们送进去叫人,怎么都叫不醒,一探气息才发现……人没了。”
“这边!”
他疾步在前引路,顾长史走的气喘吁吁,趁着歇口气儿的功夫问道:“王党那个吃里扒外的呢?”
“发现颦兰姑娘出事后,我就让另外两个弟兄去找了,他人已经不在府衙,肯定是做贼心虚,逃了。”
“城门那边打过招呼了?”
“大人放心,第一时间就派人骑着快马去报信了,他肯定逃不出去。”
“好,等抓到他,本官要亲自审问,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府衙里杀人害命。”
顾长史愤愤不平。
几人很快赶到后厢房,房门大张着,住在不远处的绿云听到动静已经赶来,正伏在床边抹泪,看到桑桐来,连滚带爬的朝她扑来,“姑娘,桑姑娘,你救救颦兰吧,上次伤到心口你都能救,这次你一定行的。”
“你救救她。”
“她好不容易从那鬼地方活下来,昨天还说要跟我一起上告,替姐妹们讨回公道,怎么能就这么去了。”
“这可是府衙,这可是府衙啊——”
整个泾州城最安全的地方,却在重重看护之下让她出了事。
长史听得面皮一痛,讷讷不敢言,急促的脚步故意落后两步,在最后进了门。
桑桐无暇去安慰绿云。
她快步抢到床边,床上颦兰一脸安宁的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看不出任何异常。
一番检查后,颈动脉,心脉全部停跳。
眼球按压瞳孔无恢复。
确定死亡。
桑桐手上的动作蓦的停滞,缓缓垂落到身侧,对着楼珩两人摇了摇头,“她眼球睑结膜和牙龈处有挫伤性出血,外观无变化,凶手是隔着柔软的物什将她捂死的。”
她看了眼丢在床内侧的软枕。
“捂死的?”
顾长史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你们守在外面就没听到一点动静?”
衙役摇头。
桑桐道:“汤药里有助眠的成分,喝下之后本就昏沉,再加上颦兰伤势未愈,被一个成年男子压住口鼻后,很难有力气反抗。”
听不到动静实属平常。
她只是没想到衙门的人居然疏漏至此,让他们看顾证人,居然敢放人独自进来。
一口恶气憋在胸口。
桑桐很想骂他们个狗血淋头,但她知道,此时做这些只是徒劳,查出幕后指使最关键。
“顾大人,再派些人去找,一定要找到那个叫王党的。”
“议事堂那些人暂时让他们不要随意走动,等候吩咐。”
桑桐疲惫的抬手,下意识想捏一捏眉心,却被面具阻挡,默默放了下来。
顾浔也知道她说的对,这毕竟是府衙的失职,往大了说,真要追究的话,他这个长史最次也会落个渎职失察之罪。
他再不耽搁,转身去叫人。
一片慌乱中,楼珩亦迈步而出,往大牢走去。
桑桐站在原地,听着绿云绝望又苍白的哭声,一时间手脚发凉,难以挪动。
她把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送出鹤鸣庄。
眼看着此案就要提上日程,等过了明堂,拿到那份名录,找出真正的幕后主使,她们就大仇得报了。
明明一切都计划好了。
她却突然死了,毫无征兆的,令人心寒。
绿云说的对,这可是府衙啊,王法律例所在之处,竟然有人敢逞凶杀人,究竟是她们天真愚蠢,还是这些狂徒已猖獗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桑桐被那哭声催着,那口恶气越积越多。
仿佛一团火,烧着心,又顺着经脉烧到了其他地方,让她浑身的血液都燃烧起来。
发作无用。
当然无用……可是也要让他们清楚,即便权势滔天,行事也要有底线可循!
人命之贵,禽兽如何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