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家经营武馆,夫妇俩只得一子一女,娄苓还是上了年纪后所得,家中待她如珠似宝,她失踪之后,他们托了关系四处打听,始终杳无音讯。
夫妇俩心病成疾,于前年双双亡故。
留下娄沛一边独立支撑武馆,一边按照爹娘遗志,继续寻找娄苓。
娄沛一得知鹤鸣庄的事,便迅速赶来,他看似是个五大三粗的武人,实则心思细腻,敏锐的察觉到了桑桐在听到娄苓时的异样。
虽隐晦克制,又怎么能逃得过用心之人的眼睛。
“请姑娘告知。”
娄沛开门见山,不给一点转圜的余地。
桑桐眼中残存的温度褪去,沉默良久,“娄苓姑娘……去了。”
虽然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但真的听到的刹那,娄沛的身子还是剧烈一颤,瞬间红了眼眶,“什么时候?”
“九年多以前。”
娄沛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喉间的哽意吞下,“不是说鹤鸣庄是……那种地方吗,为什么,为什么还会出人命?她怎么死的,尸骨在哪儿?”
有些话桑桐不好回答。
只挑拣着道:“她的尸骨,已经从鹤鸣庄带回来了,就安置在后面。”
“那我们的女儿呢?”
“还有我姐姐。”
桑桐问了一遍几人的姓名,话没多说,只让涉案的几人家眷留下,打发了剩余的人,领着他们往安置尸骨的地方去。
灰尘浮动的厢房里,桌案上十几个尸袋孤零零却又十分刺目。
他们一拥而上,在里面寻找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姐姐——”
“萍儿。”
尸臭弥散,他们恍若不觉,扑在尸袋上嚎啕大哭,娄沛站在桌边,单手抚在那尸袋上,冰冷的水光顺着脸颊不停往下流,脸上却是一派的死寂和沉默。
桑桐站在门外,靠着墙壁暗叹了口气。
生死离别是人一生必须要面对的事。
只是有些死亡过于惨烈。
除了秋月秋雨那位利欲熏心的‘妈妈’外,今日到场之人她其实是敬佩的,他们清楚在鹤鸣庄这一案里找到要找之人的踪迹意味着什么,但他们还是来了。
不计后果。
这便是桑桐决心要为陆丰治伤的原因。
她胡乱想着,等里面的动静小些,敛容正色,缓步入内,众人都沉浸在各自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中,没人察觉到她的到来。
桑桐安静站了片刻,娄沛终于看到她,想她去而复返,欲言又止,哑声问道:“姑娘有话要说?”
“这件事,与在场诸位都有些关系。”
桑桐得了机会,坦言道:“官府重审鹤鸣庄之案,绿云姑娘受姐妹们临终所托,将带着她们的尸骨,一起上公堂状告。”
“诸位若愿意以受害者家属的身份一同上告最好,若不愿也没关系。官府不会详细公开姑娘们的身份,等案审结束,尸骨会交还各家。”
众人愕然。
一人问:“一定要上公堂吗?人要活着怎样都好,可她们一具白骨还要受这种苦,我实在……于心不忍。”
“这是她们的遗愿。”
桑桐想到会有人迟疑犹豫,并不多言,最先做出决定的是娄沛,“人活着或是死了,这份公道都不能不讨,我支持阿苓的决定,愿代她上告。”
“娄兄弟,你想清楚了?”
“嗯。”
娄沛泛红的眼中铺满了坚定,“我娄家的女儿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她遭人迫害,受尽欺辱,我作为她的兄长,自然要达成她的遗愿。”
旁人怎么选他管不着。
他要去。
这些年,他们这些人因为失去姊妹,女儿,逐渐相识,走到一处,约定好互通消息,不敢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和线索。
无数次抱头痛哭。
求告无门。
互相安抚又互相支撑……
只凭着一个信念苦苦坚持了十多年。
路走到这儿,老天相负,他不能负。
一阵沉默后,又一人道:“那就告。”
“告到他们倾家荡产,血债血偿。”
“让他们付出代价。”
众人不负所望,终究尽数答应下来,桑桐安排他们和绿云见了面,从绿云的口中,他们得知了娄苓她们的过往……
桑桐看时辰还不算太晚,去了地牢。
地牢里顾浔还在逼供,刑架上的人影浑身是血,站都站不稳,全靠铁链将他绑在上面,桑桐扫了一眼,眉峰微蹙。
“怎么说?”
顾浔摇头沉叹,夹着怒气斜睨了眼梁超,“咬定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并没有受到任何人指派,甚至不惜为此出言诋毁梁瑕。”
他把桑桐拉到一边。
小声道:“桑姑娘,会不会梁瑕真的不知情……”
牢里的刑具过了一遍,铁打的嘴都该张开了。
梁超还能咬牙苦撑,委实出乎他的意料。
“若颦兰没死,或许有这个可能。但他们选择灭口,此事就必然与梁瑕脱不了干系。”
那些人凭何笃定,梁超一定不会供出梁瑕?
桑桐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