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敞只是烦躁,但众人却是懔然。
谁都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无不惴惴。
景姑姑亦是担忧,朝段嬷嬷几人使个眼色,又打个圆场:“王爷也是头一遭,难免紧张,你们这么多人瞧着就更不自在,还是下去吧。”
段嬷嬷亦不敢再多言,朝身后两个喜娘示意留下来照应,其余人也就都退了下去。
“都走远点儿,喜娘也走,不要有人‘听房’。”周敞最想赶走的就是喜娘。
没想到奕王连这个也懂,两个喜娘吓了一跳,没敢停留,也跟着段嬷嬷退了出去。
周敞一直没想好该如何面对元亓,虽然她不是有意,但毕竟也造成了今日局面。
但既然已经来了,总要面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推开房门。
房门一开,热气扑来。
两个穿着粉红衣衫的婢女一左一右站在面前,其中一人是绿菊,另一人周敞从贺喜的记忆也记得名绿萍。
两人是元亓的贴身大婢女,一个性格外向,帮助元亓主外事,一个性格内向,帮助元亓打理内事。
绿菊、绿萍同时屈膝见礼:“参见奕王殿下,殿下大喜。”
周敞迈进厅中,左右瞧上两眼。
一股温热的香气沁人心脾,奕王的寝殿已经焕然一新,如置身仙宫。
元家仅用了几天就将整个屋子从里到外装饰一新,甚至改变了整个格局。
全部的上好家具和幔帐,古玩字画摆件不多亦不少,亦都是陪衬,精巧雅致又不失华贵。
周敞曾以沈芮芮贵人的身份去过临帝的乾明殿,除了比这里大一点,内饰却还不如。
“叮、叮、叮……”头脑里,视点系统下单的提示音又不断响起。
“不可能。”周敞心中大喝,本来就烦乱的心情,更加添堵。
视点系统还是不回答,只管下单。
周敞也用同样的办法,只当什么也没听见。
正厅上,红灯、红烛、红帐,连炭炉里的炭也烧得红红火火。
左手边亦是北向,原来放床的位置已经被隔成了起居室,床后的浴室则另劈开独立成了一间,下午文倾言敲开的后窗就该是那边。
右手边南向,一副凤穿牡丹的金丝绣屏风将正厅与内室隔开,里面便是今晚的洞房。
屏风后,红色纱幔尚未放下,却只能瞧见红烛掩映,其余一概不见。
周敞转向屏风,又淡淡吩咐:“你们也出去吧,今晚不用你们。”
“是。”两人齐声回答,该是已经听到外面声音,知道反驳不得。
两人退出,从外面关上门了房门。
周敞深吸一口气,准备进洞房,才发现奕王的身体已经紧绷到了极点。
甚至腿都不会打弯,如两根筷子只能挪着走。
寝室内,一整套黄花梨家具。
正面是精雕细工,花纹繁复的拔步床,金红色的床帐在红烛映衬下闪烁金红的光芒。
床旁,左手边窗下是贵妃榻和衣柜,右手边则是梳妆台和花架。
床前一张八仙桌上罩了大红锦缎的桌布,上面摆了一桌酒席,两支龙凤红烛,以及酒具。
从前奕王的寝殿内除了必要的家具外一无所有,如今摆了这么多家具却也不显得狭小。
周敞本来身体紧绷僵直,脚踩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整个人更如踩在云彩上,飘飘然如梦似幻。
元亓一身大红喜服,头盖红金喜帕,端坐在床上。
听到周敞的脚步声,身子似乎动了动。
周敞走到元亓面前,伸出手,却又忽然想到,掀盖头不是得用系了大红花的秤杆来着,寓意“称心如意”。
回身去找秤杆,八仙桌上摆满了物品,就是不见她心目中的秤杆。
左右又找一圈,才在床边的置物台上找到盖了红绸布的托盘。
估计是喜娘留在那里的。
周敞拿起秤杆,转回身来,刚要去挑元亓的盖头,手却不由自主又停在半空。
掀盖头这事儿何其重要,她真的有此资格吗?
掀还是不掀,是个问题。
周敞还没想明白。
“豁”地一下,元亓猛地自己将盖头掀开。
周敞唬得将秤杆掉落。
一张绝美不可方物的脸出现在她眼前,即便那张脸上还挂着泪痕,秋泓潋滟的眼眸泪光莹莹。
不知怎地,脑海中就冒出一首从未读过的诗:“着雨胭脂点点消,半开时节最妖娆。
雨后海棠是个什么模样,她今日算是看到了。
“你、你怎么自己掀盖头?”周敞嘴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元亓整个人,比之两月前,大福塔下,后花园见面之时,好像又消瘦了一圈。
元亓抬起眼眸,满眼晶莹似有霞光射出,凝向周敞,一张口原本清越的声音夹杂了太多情绪:“奕王殿下既是为难,也不必勉强。”
“你生气了?”周敞不敢去看元亓,就是觉着对方必然愤怒,等这一刻也等了许久。
元亓不回答,从喜床上自行下来,腿因为已经坐麻,险些跌倒。
周敞下意识相扶。
元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