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君泽回来时已经日落西山，他带着浑身是血的柳慕晴走进长乐宫。
容妃见他回来拿起手边的鸡毛掸子从椅子上弹起来，“你还知道回来……”
到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裴君泽怀里抱着的人儿，容妃当人认得，柳家的四姑娘，怎么变得这般狼狈，浑身是伤。
见状，她也不好再发作，赶忙叫来宁儿，“宁儿，去请太医来！”
落日的余晖洒在长乐宫里，无端给现在的气氛增添了几分悲凉。
“怎的伤成这样了？”容妃眉头拧紧走在前面，替裴君泽打开偏殿的门，又将被褥掀开，神情比裴君泽还慌张。
“你别不说话，到底怎么回事？”容妃站在一边紧张地看着自己儿子。
裴君泽将昏迷的柳慕晴放在床榻，柳慕晴顿时闷哼一声，后背满目交错的鞭痕，碰一下都疼。
无奈，裴君泽只能让她趴着，又给她盖上被子，“柳家人打的。”
容妃凑近掀开脖颈处的一角，刺目猩红的鞭上赫然映入眼底，吓得她不禁后退一步。
“这得是有多狠的心啊，就算做了错事也是自己的亲闺女，这简直是要她的命。”
容妃撇开头，不忍再看。
“你不是喜欢人家吗，何不将她娶回来也免得再受非人的虐待。”容妃扯过裴君泽的衣角。
他望着窗边一抹洒进来的夕阳，陷入沉思。
他对柳慕晴是喜欢的，但更多的是同病相怜，他们的母亲都出生卑贱，他们都是家族不重视的孩子，可有可无。
娶她也不是不可以，何况她乖巧，从不提一些无理的要求，确实是个做正妻的不二人选。
只是，她只是柳家的庶女，给不了他最大的帮助，而且娶了柳慕晴她就不能打永淳公主的主意。
父皇自以为他做得天衣无缝，与北宸的交易没人知晓。
永淳必须是天启的皇后。
这是天启的原话，也是他无意间在御书房外听到的。
也就是说不管永淳有没有嫁给太子她都必须是天启的皇后，只要他娶永淳皇位便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外面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长乐宫上方不知何时飘来了几片云彩，挡住了太阳的余光。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容妃扯了扯裴君泽，让他与自己面对面。
“母妃，我现在还不能娶她。”裴君泽看了床上的柳慕晴一眼，眼眸黯淡无光又有几分无奈。
“什么叫你现在不能娶，”容妃神情骤然大变，嗓音对比之前高了几分，“你是不是在打皇位的主意！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叫你不准夺嫡！不准夺嫡！你要母妃说多少遍你才肯听！”
到最后，她的声音变得哽塞，更多的是哀求，“你平时怎么乱来我都可以不管你，就这一件事，算母妃求你的好不好。”
“为什么他们可以我就不可以，凭什么我不可以！母妃你就甘愿永远屈居于人下！”裴君泽抬眸，和她的目光相撞，只觉得那双眼睛里仿佛燃烧着两团炽热的火焰，这炽热的目光让容妃感到极其陌生。
“会死的，阿泽。”她的嗓音颤抖不定，仿佛一只受伤的蝴蝶在寒风中跌跌撞撞地飞舞，“我们争不过他们……”
容妃紧紧抓住面前的人的双臂，泪水糊了一脸，眼眶泛着红，泪水闪烁着细碎的光。
天边响过一声闷雷，方才还好好的天瞬间变了脸，豆粒大小的雨珠横冲直闯的砸向地面。
“我去看看宁儿怎么还没回来。”裴君泽拍了拍容妃的手，越过她打开门冲进雨幕里。
沈寒月刚回到揽月居，走在前厅的回廊上，从进门不过一瞬，天空便飘起了雨滴。
“若是再晚一刻可就要被淋湿了，这天也真是的说变就变。”杜若跟在沈寒月身后抱怨。
沈寒月驻足，望着回廊中的那一方天空，乌云密布，笼罩着这个世界都黯淡了几分。
“摄政王府送来的人都安置好了吗？”她问的是泠卉。
“都已安置妥当，各司其职。”泠卉道，“只是今日公主为何要在太后面前说那番话，无端引起猜忌？”
“我不说，太后便不会猜忌了？”沈寒月道，“正如太后所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我真和摄政王没什么也不会传出那些谣言。”
“散播谣言的人能闻到风声，太后自然也能。”
沈寒月踱步到泠卉面前，四目相对，“从何时起你话竟多了起来。”她莞尔一笑，笑得有些邪魅。
泠卉垂下头，欠了欠身，“远在异国，比不得当初在北宸，公主身边又没几个可以信任之人，奴婢有必要时刻提醒。”
“那你是可信任之人吗。”沈寒月身子微倾，又凑近了几分，雨声越来越大，几乎将她的声音淹没。
泠卉沉默不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沈寒月站直身子转身继续往前走，“后日茗香坊拍卖会你不用陪我去了，你的出现会暴露我的身份。”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下了一整夜，清泓江里混浊的江水又上涨了几分，已经快溢上河岸了。
清泓江的水年年如此，但今年的涨水季似乎提前，之前连下几日的暴雨尚未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