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艰难的说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虽是老太太给姑娘使得,但奴婢很喜欢姑娘,姑娘也待奴婢极好。这一年下来,也有不少情分。奴婢心里是极舍不得姑娘的。但奴婢是荣国府的家生子,合家都在那里,奴婢也舍不得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合家的卖身契都在老太太手里。林家或许可以将她的卖身契要过来,但她父母兄弟呢?而且她选择跟了林姑娘,这在荣国府的人眼里算不算是背主的行径?若真成了那样,她父母兄弟在荣国府就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了。
同是做下人的,雪雁很能明白紫鹃的心情。姑娘还好,到底占个主子的名分,那些下人也只会在背地里说说闲话,面上该敬着还是得敬着。但她们可就不同了。就拿她自己来说,她是林家的人,从根本上就和贾家的人不是一伙的。想和她们做知心朋友?很难。再有,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姑娘,代表着林家,若是说错了话行错了事,她自己被人笑话不要紧,却还会连累姑娘和林家一起被笑话。所以在荣国府的这一年里,她各种谨慎和小心翼翼,着实有些累人。现在回了家,即使这里不是她熟悉的林府,但也觉得无比轻松。所以现在的紫鹃,一定和先前在荣国府里谨小慎微的自己一样,各种感觉不自在。
雪雁想了想,劝道,“姑娘,琏二爷应该没这么快走人,咱们现在不急着想这些。不如让紫鹃姐姐好生考虑考虑再做决定也不迟,咱们才刚回来呢。”
林黛玉失落的点点头,“雪雁说的不错,紫鹃,你这阵子就好好想想,等想好了再告诉我,不要瞒着我便是。不论你是选择离开还是留下,我……总会记得咱们的情分,不会忘的了。”说着说着,眼圈不免又红了。
紫鹃眼里也是泪花闪烁,“奴婢一直都知道姑娘是最重情分的。”她用袖子抹了下眼泪,自责道,“真是的,姑娘今儿难得这么高兴,最后又被奴婢给惹哭了,奴婢真是罪该万死。姑娘,快别哭了,小心明儿肿了眼睛,老爷又该心疼了。雪雁,快,拿块湿毛巾给姑娘擦一擦,我来把姑娘头上的钗环卸下来,姑娘也该休息了。”
雪雁闻言“哎”了一声,忙去弄了条温热的帕子给林黛玉擦脸。
紫鹃见林黛玉的兴致仍然不高,于是弯下腰把脸凑过去,“姑娘要实在难过,就把我的脸皮也拿去吧。总归我脸皮厚,眼泪也流不出来。以后我没脸没皮的,也能陪着姑娘一起哭月缺花落了。”
“你自个儿哭去,我才不去。”林黛玉终于破涕为笑。
可能因为回了家,林黛玉这一觉睡得很是安稳。
雪雁轻声说道:“姑娘睡得很好呢,昨儿晚上都没有醒,竟然一直睡到了现在。”
“是啊。”紫鹃嘴里又有些微的苦涩。
之前住在荣国府的时候,林黛玉每夜必要醒个一两次,而且醒来了,再想睡着又不容易,往往她醒来后会看会儿书,等有了困意才继续睡,但绝大多数时候,直到她们起了,她也没有半点困意。
看来,姑娘还是在家里好呢。
卯时一到,林黛玉就自己醒了过来。因又想到已经回了家,她高兴的抱着枕头蹭了蹭才坐了起来。
紫鹃和雪雁听到动静忙掀开帘子,又是好一番折腾。
因为睡得舒爽,林黛玉早上不免又多喝了一碗汤,抹干净嘴角,净手,漱口,有丫鬟进来通报,说万大夫来了。
是神医来了!
林黛玉顿时睁大眼睛,蠢蠢欲动,很想去看看神医的庐山真面目。但想到自己已经七岁了,又才因‘男女七岁不同席’的事情让爹爹伤了心,只好按捺住性子,老实的坐在椅子上。
林黛玉自以为表现的很老实,但林如海却见她不安分的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如坐针毡,大眼睛也忽闪忽闪的好奇着,不由失笑,暗自摇了摇头。
他这个宝贝女儿,性子实在是单纯了,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在家里时还好,以后嫁人了可怎么办。
林如海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种事情也不能急于一时,还是解决眼前最重要的问题要紧。
“走吧,跟为父一起去见万大夫。”
林黛玉闻言立刻从椅子上蹦下来,朝林如海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低着头犹犹豫豫道:“爹爹,女儿可以去吗?女儿都已经七岁大了。”
林如海摸摸林黛玉的小脑袋,笑道:“对方是大夫,而且又有我在,不妨碍的。看来为父昨日太过严厉了些,都把你吓坏了。其实本朝对女子的要求并不严苛,为父也不会不通情理,外男并没有不允许见,只是切记不可与外男同居一室,也不要有肌肤上的亲近。”
林黛玉用力点点头,抿嘴笑道:“女儿记得了。”
林如海笑了笑,没再说话,只示意让她跟着自己。
林黛玉一直以为,能被称为神医者,必医术高明,而高明的医术又需要漫长时间的付出和积累。所以神医,应该是鹤发银须的老者之样。
她偷眼瞧着面前青年,与琏表哥年纪相似,长相朴素,貌不出众,却说不出的舒服。
林黛玉深深感慨,原来年龄和医术是挂不上钩的,这应该就是书上所说的‘人不可貌相’了,不能因为人家年轻就怀疑人家的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