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力。原本我是对命运无所谓的,认为人这一生就像这樊城外的滔天大水一样,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可是当我到了江心漩涡之处,随时都有失去生命的危险之时,我又忽然变得担忧和害怕起来。我手中既然有可以铁锁横江之物,为什么又非得自命不凡弃之不用呢?所谓命运一早便是注定好的,为什么我在占据便宜和优势之时却不想信天,在失败背运的时候又想着苍天开眼呢?若我一直不肯用左慈的仙人之力,那么以我关云长此时此景已然完全不是南安庞德的对手了。兴许当年在洛阳时庞德和马岱都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罢了,在高手云集的洛阳城中连他说话的份儿都没有,只不过是马超身边的一个随从罢了。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江湖上众多高手相继离世,所剩下的这些人也都是日益年高,而当年这些不甚出众的将才倒磨砺成现在这般全盛的状态。第一次在阵前失利于庞德后我还在心想:要是吕布能够活到现在的话,是不是也要被这些曾经不入法眼的小人物欺凌在头上了呢?
所以尽管犹豫和思付了很久,最后我还是动用起了这份亲自拜求来的力量。这些年也再无左慈的音讯了,听说他也是侥幸渡过天劫才苟活于世的。据说当年天下大乱,上天有意将修道修行之人全部召回,以免这些修行人士利用自己的仙术鬼道来影响世间的军阀混战,造成更多无辜百姓伤亡。所以在某一天的某一刻,这些身负道行之人一夜之间全都人间蒸发了,就连顺儿的师父黄海棠也是这般突然消失不见的,顺儿至死都在为这件事耿耿于怀,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天注定的。天所注定之事多半都不圆满,否则人们又怎会尽把借口归还给上天呢。
仙力在手,神威犹存,庞德又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对手。昔日里他凭借的膂力和气力现在俨然已经不能再对我造成威胁,反而被我一百多斤的大刀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见他刀法不再严谨,再纯熟的刀法在面对压倒性的力量时也是徒然。这一刻我仿佛又回想起当日在洛阳城外见到郭太的情景,当时的我宛如便是现在的庞德一般,任凭自己有惊世骇俗的本事,可是见到对手是这样无
懈可击的时候却无半分可以驱动之力。我想这便是现实吧,庞德要怪也怪不得曹操雪藏他这些年,也怪不得自己首战扬威时便遇到我,更怪不得这就是上天一早给他所订下的命数。犹记得左慈曾跟我说过,需要我留心一个姓马的人,因为那人是天马转世,我若是遇上这个姓马的人,便会被天马带回到天上去,不能留存在这世上。以前我总认为这是仙家故弄玄虚的说辞,甚至还专程回西川拜见了马超和马岱,可他二人现在全都不是当年勇武之态,根本不是左慈口中所说得那个姓马的人。所以我便暂时放下心来,这天底下除了马超,应该再没有别的姓马的人会对我造成威胁,如今我仙力神威在手,樊城一战即将告罄,这天下还有什么人可以为难于我吗?
青龙刀之下,庞德再拿捏不住手里兵器,截头大刀滚落于地跌入水中,庞德喉头哽咽一番,却是没说出话来。我收了刀势,青龙刀立在一边,手捋长髯,同样的默不作声,耳边只有山洪雷鸣之声。豪雨将我们两人全身浸湿,酣斗一天之后热气反而蒸腾上来,此刻觉不到秋雨的寒凉,倒是觉得全身上下燥热难当,似乎要在这雨中撕扯掉束缚于禁锢,不休不止地大跑大喊一阵才通体舒畅。
庞德黯然道:“关君侯神威,在下领教了。”庞德言辞恳切,仿佛一夕之间就回到了十几二十年前的洛阳。那一天我们曾在大将军府营救何进,面对十常侍派出的层层杀手和怪异的药人,那一刻我们也曾联手并肩过。只不过当时庞德和马岱的武艺较我们来说相对稚嫩,所以只能远远地在一旁就像今天这般瞻仰观望,言辞之间都是崇敬向往的神情。
兴许是我年纪大了,变得又爱往事又爱唠叨。我问庞德道:“真的没有可以转圜的余地吗?”庞德半跪在地上,把截头大刀斜地里架在左肩上,刀口位置冲着自己的脖子。庞德凄然一笑道:“我受魏王恩重如山,岂能今日屈节于人。他日魏王一定统兵百万,威震天下以报我今日之仇,你主刘备不过是个浑水摸鱼的江湖野客而已,如何能跟魏王相提并论!君侯的好意我心领了!”
庞德说罢,手中劲力一拽,那口截头大刀登时没入自己颈中数寸。跟着殷红的鲜血便顺着大刀的刀面流淌下来,庞德尚有余气,凝神厉目盯着眼前的泥泞土地说道:“宁为国家鬼,不为贼将也!”言毕双手猛地向内一扯,那截头大刀便将庞德的首级割了下来。这时便有兵卒从船上跳下,在庞德的首级尚
未跌入滚滚洪水前将其捞住抱在怀里,兴高采烈对我说道:“敌将首级可抵千金!”然后也不顾周身水流危险,被其他兵卒以短棹递过去救上来了。
杀了庞德,囚了于禁,其他曹军尽被洪水淹死,侥幸会水逃生的见到主将一死一降,我军兵卒在大船上稍稍喊了几句,其他曹军也都纷纷登船缴械投降了。此处距离樊城不到十里,待击破于禁七路大军以后便开始整顿人马和军器,开始向着樊城方向进发。
旬日内便完成了对樊城的包围,只见樊城在一片汪洋泽国中岌岌可危,城墙数处崩塌,远眺之时城中也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