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蜿蜒,被不断滴落的雨水冲的颜色渐淡,玉棠的疼痛却并未随之减退分毫。
她唇色煞白,睫毛控制不住的颤抖,寻墨喊她的声音也似被雨水浸透了一般,在她耳朵里闷成一团。
身体的热度在逐渐丧失,熟悉又痛苦的感觉在撕扯着大脑。
上一世也是如此,她沉迷在谢容锦虚假的爱里,面对杨玉安的各种刁难,做小伏低,处处忍让。
可是,一次次后撤的底线,等来的只有杨玉安越发猖狂疯癫的磋磨,站规矩,缺衣少食不过是毛毛雨,表面一团姐妹和气,转过头来却是羞辱和谩骂。
玉棠也曾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过谢容锦,可是,每每只能看到他满眼失望,而后离去的身影。
心中的爱火在渐渐熄灭,只是没想到比起心凉,身体先一步凉了下去。
湖水透骨生寒,她不停地挣扎着想要求救,却只能看到杨玉安微笑嘲弄的神情。
那是胜利者的得意和讥讽,笑她蠢钝如猪,看不清人心,错把假意当真情。
而她那尚在腹中的孩子,也伴随着杨玉安的胜利,同她一起沉入湖底,再也没机会看一眼这个世界。
玉棠猛地抽搐了一下,而后倏然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咳嗽起来。
寻墨赶忙拍着她的后背,仔细询问着:“玉棠小姐,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玉棠捂着抽痛的小腹,让涣散的精神力重新回笼,老天既然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不会再重蹈覆辙,这一次,她的孩子绝不可以那么憋屈地离她而去。
“我没事,马车可还能再用?”,玉棠打起精神问道。
寻墨见她缓过神来了,便赶忙去看马车的情况,车体尚算完整,车辕虽然摔出了裂痕,但还算能用。
寻墨这才长出一口气,想着去将侧翻的马车扶起来。
玉棠见状,不顾身体的疼痛想站起来帮忙,雨水倾盆,河水只会持续暴涨,越早寻到安全地越好。
她狠抹一把脸,将遮住眼睛的雨水擦去大半,咬紧牙关朝着马车行去。
才动几步,就听到寻墨大喊一声:“别过来!”
玉棠移动的步伐一顿,就看到刚刚侧躺在泥地里的马猛地嘶鸣起来,随后四肢乱蹬,将沉重的车体拖拽着胡乱移动起来。
玉棠立刻后撤远离马匹,寻墨也很快朝着她的方向寻了过来。
“玉棠姑娘,马匹恐被人动了手脚,现下惊厥疯癫,这车,怕是用不得了。”
寻墨的语速很快,说到最后隐隐带上了一丝怒意。
玉棠大概能明白寻墨是想到了有人想伺机谋害谢容锦,所以语气不善。
但是,玉棠不在乎,也不想跟他细细探究此事,她现在只想自己活下去。
她的目光在重重雨帘和沉沉的夜色里来回逡巡,很快便确定了一个方向,感恩当年还算认真学习的自己,现下救了自己一命。
“寻墨,这边。”,她命令简洁精炼,说完便自己率先走去。
寻墨一愣,一时间有了些奇怪的感觉,这女人平时跟在世子身边,就似那黄鹂鸟般,声音婉转,身姿婀娜,乖顺听话的紧。
这猛地遭了劫难,她不光没有嘤嘤哭泣,甚至还主动寻起路来了。
寻墨一言不发地跟在玉棠身后,时不时扶一下她有些摇晃的身形。
二人在林间穿行一段距离,能明显地感觉到咆哮的水声在渐渐远去,他们离暴涨的河流越来越远了。
玉棠一直绷的一口气,可算是松懈下来一些,只是她依旧脚步不停,想尽快寻到个能避雨的地方。
她的身体长期浸泡在冰冷的雨水里,已经开始失温了,再找不到恢复体温的办法,她会活活冻死在这片林子里。
玉棠眼中的世界开始颠倒摇晃,她猛地往前一摔,被人从身后猛地扯住。
“玉棠姑娘,有人。”
玉棠努力回神去看,便看到离他们很远的位置上,有火光在跳动。
寻墨想上前去查看,玉棠却一把拦住了他。
刚刚死去的马匹抽搐嘶鸣的样子还残留在玉棠脑海中,现在他们只有两个人,贸贸然冲上出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先等等看……不急……”,玉棠语气虚浮,但还是将命令讲出。
寻墨沉思一瞬,便带着玉棠寻了个更为隐秘的位置观察起情况来。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月下观君子。
隔着暖融融的烛火,杨玉安本就灿如春华的脸,更是迷蒙了时光,沉醉了岁月,任由谁来了,都得怔怔地出神一阵才是。
谢容锦却只是带着些假笑,有些心神不安地时不时望一眼府外。
今日是他来给杨玉安下聘的日子,这个他自小喜爱的姑娘,很快就要成为他的妻子,同他白首不离了。
这怎么想都该是件让他高兴到发狂的事才对。
可是,看着隔着扇面对他笑意羞赧的杨玉安时,他的心底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更多的是一种平静和责任。
看她衣袖翩跹,看她笑意浅浅,谢容锦的思绪不由飘散到了自己匆忙离开的庄子。
也不知,他不在的时候,玉棠是不是躲懒了,现在可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