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锦知道冯白客在讽刺今日早些时候说的话,只是冷笑一声,并不搭腔。
走出去挨个房间看了看,那房门一打开,里面炉子烘烤着那些流浪者身上的味道,谢容锦哪里守得住,只是一瞥就关上了门。
“世子殿下还是跟着我回去吧,我们也是要回去的了。”
冯白客将大门掩上,搀扶着冯母坐上谢容锦的马车回到小院去。
“你这样的事迹,若是让言官知道了,飞升什么的不是轻而易举吗?”
听得谢容锦的揶揄,冯白客将双手揣在袖中,缩了缩肩膀苦笑道:“若是知道了,这京都城中恐怕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谢容锦听得这话,明白过来。
京都城,最繁华的所在,官员富豪最密集的地方,这里的人都冷漠地将穷人看做是麻烦,乞丐看作是老鼠。
若是有一个人开始做这些善事,还得到了陛下的奖赏,那其他的人就得纷纷出血,捐款效仿,谁会愿意这样做啊?
那都不愿意,只有将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消灭了,才能维持之前的秩序。
谢容锦拿手拖着下巴幽幽问道:“你这样做到底想要什么?”
冯白客听得,倒是有些诧异,转头笑着看向冯母:“母亲,咱们这样做到底是为何呢?”
冯母十分慈爱,虽然已经佝偻了,身体也不算好,可是还是很坚定这样做。
“孩子他爹曾经是一个小地方的县丞,一场天灾之后,闹了饥荒,是想的办法都想了,朝廷的赈灾粮食却迟迟不到。”
谢容锦听得,立刻拧起眉头:“有人故意拖延?”
“那倒是没有,只是路远山高,没法子啊。”
冯母叹息一声,回忆往事的时候,昏黄的眸子似乎多了一点水润:“孩子他爹想尽了办法,户籍上的人们还是逃荒离开。”
“唉,我们家那个时候也是饿死了两个孩子,没辙,孩子他爹也带着我们一起逃荒出来。可这一路啊,人人瞧见我们就像是看到老鼠,躲避,嫌弃甚至用扫帚打我们。”
“唉,可怜哦,出去的人死得更多,孩子他爹听得朝廷赈灾粮来了,又带着我们回去,却被赈灾的官员拿住,说他擅离职守,亵渎职权。”
谢容锦听得,由不得长长吸了一口冷气,因为已经猜到了解决。
果不其然,冯母声音十分沉重,带着叹息说道:“报上朝廷之中,陛下大怒,判了一个斩首。我们母子两个也无法在家乡待下去,就漂流在外。”
冯白客握着冯母指节扭曲的手指,十分温柔地帮她搓动着。
“我母亲沿路乞讨,帮人浆洗衣裳,却还是熬着送我去学堂读书。”
冯母摇着头,神情悲伤,却是没有眼泪了:“孩子他爹被杀之前说了,一定要让孩子成才,将冤情扭转回来,让我们一家子能够堂堂正正回到家乡。”
谢容锦听得,敏锐问道:“所以颖妃帮了你?”
冯白客这次不再否认了,一面帮母亲搓着手一面点头:“是,我当年高中,想的就是回到家乡去,不想宴会上帮了一个小忙,颖妃就留我在了京都。”
“呵呵,你终于承认了。”
冯白客含着笑,却不狡辩,直率道:“这也瞒不住是不是?颖妃要求我做事,我却并没有那么愿意。”
说着他笑盈盈看着谢容锦,倒是把谢容锦看的有点子慌。
“多亏了世子殿下在旁,颖妃忌惮您,并不太敢让我做事,我这几年混得也确实烂,颖妃似乎就放弃我了。”
“直到?”
冯白客接住谢容锦的话:“对,直到这次的事情,苏凌翠来找过我,命令我动作起来,一面监视世子殿下你的行动,一面配合玉娘子的行动。”
“玉棠的行动?什么意思?”
冯白客瞧着一下子就紧张起来的谢容锦,倒有些诧异,不过他脑袋转的很快,立刻就想到了回话:“调查龙行客,世子殿下不是知道吗?”
谢容锦听得,嗯了一声,心中却不信只是单单调查这么简单。
冯白客也以为糊弄过去,哎呦一身靠在车厢上:“这件事完了,我想回去家乡,所以我答应了颖妃。”
“你今晚倒是坦诚。”
谢容锦尖刻一笑,似信非信地瞪了冯白客一眼。
玉棠不说合作,他便不会故意暴露这些来,不暴露出来,就不会有这一连串的故事,冯白客显然是想要获得谢容锦的更多信任。
谢容锦哪能不清楚,所以才如此说。
冯白客面上带着苦笑,只是摇了摇头,干巴地嘴上似乎还含着些话,可是忽然决定不说了。
“明日我就从侯府调拨一些资源来,咱们高调地来赈灾,怕什么?”
谢容锦心中已有了计划,对着薛七说道:“记住这件事,早点起来,在侯府门前施舍粥菜和过冬的冬衣。”
薛七听得,这要在天亮之前准备好,此刻就得开始准备,领命就跳下马车自去办理。
谢容锦送冯白客和冯母到了家中,对着冯白客说道:“通知你房里的那些人,全部都来排队。”
冯白客拱手,瞧着谢容锦的马车离开了,这才转身扶着冯母的手往里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