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的封建帝制中,手握军权的大将军都是皇帝猜疑的对象。
功高震主,恐有反心,莫须有之罪……天下大乱之时,名将便是皇帝手中的绝世宝剑,而当天下太平时,那就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但当朔月看向金发的皇帝时,却愕然发现她的愤怒并非伪装,但潜藏在激烈情绪背后的,却是某种不属于皇帝的情思。
“汝……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当然,陛下。”
尼禄头上的呆毛耷拉着,她看着神色淡然的白发将领,意识到在数分钟前,他正是用这样漠然的表情,注视着联合帝国的人们一步步踏入坟墓。
记忆之中,男人坐在椅子上,温和的听着她笑谈的画面依旧清晰,然而他面不改色,葬送数万生命的现实,也同样摆在了她的面前。
割裂感带来惊愕,惊愕带来委屈,而委屈之中又藏着倔强,最终化作了近似于愤怒的反抗。
尤其是在和她对话的时候,朔月依旧没有停止行动,在他身后的士兵怒斥,呼喝,命令俘虏们进入深坑,就像是在驱赶着猪羊!
联合帝国的士兵早就意识到了危机,在察觉到尼禄看过来时,他们的求饶声瞬间变得响亮,哪怕遭受皮鞭鞭挞,也尽力发出可怜兮兮的哀嚎声。
好似凭本能挣扎不休的野兽。
但这样的举动,对于一向心软的某位皇帝可谓是效果拔群。
“余命令你们住手,听到了没有!”暴喝声中,尼禄拔出了陨铁剑。
而下一刻,她的脖颈却一凉。
“啊……”
收缩的喉咙里挤出低低的叹息,身穿红裙的少女就像被美杜莎的蛇瞳定住了一般,化作石像。
不仅是身体,她的大脑也拒绝思考,拒绝承认某个现实。
“喂喂,开玩笑的吧……”就连撺掇此事的韦伯,都忍不住攥紧手中的羽扇,更不用说那些瞪大眼睛,手中兵器不自觉掉落地上的士兵们了。
因为——朔月拔出了青铜长剑,架在了尼禄的脖子上。
换种说法,就是皇帝亲封的总督,正在用剑挟持这个帝国至高的奥古斯都。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哪怕是您也一样。”冰冷的锋刃舔舐着皇帝娇嫩的肌肤,渗出血痕,滴落鲜血。
左手箍住少女的腰部,反手持剑,架住尼禄不让她回头,这样朔月就看不到她雾蒙蒙的双眼,也就更能够坚定彼此的决心。
“请离去吧,陛下,这里并非您可以踏足的战场。”
何等恭敬,何等拒人千里之外的话语啊。
少女怀揣着热烈的情意,在敌人的疆域里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找到的男人,却在重逢的时候以剑相逼,命令她重新回到群狼环伺的荒野之中。
一出滑稽的喜剧,一个悲惨的角色。
强忍着眼角的泪水,尼禄拼命想要转头,然而男人的手臂宛如沉重的钢铁,哪怕无视致命的剑刃,巨力依旧让她动弹不得。
察觉到了士兵惊恐的目光聚焦在他们身上,尼禄想要发怒,可最后却无力的,发出宛如叹息的呻吟:“汝等……也拒绝了余吗?”
士兵们面面相觑,最终,罗萨里奥站了出来,单膝跪地:
“抱歉,皇帝陛下,我们都认为将军的做法是正确的,这些怪……敌人,必须要剿灭干净。”
“是吗?”尼禄露出了凄美的笑容。
这已经不是联合帝国军队的生死问题了,他们的统帅已经对奥古斯都举剑,就算尼禄说这是谋逆,元老院也不会反对,全天下的人民也不会反对。
但即便如此,他们,其中还混杂着她禁卫队成员的士兵们,依旧选择拥护白发的将领,对他大逆不道的举动报以沉默的支持。
被世界抛弃的背离感如海啸般袭来,尼禄垂下臻首,注视着联合帝国的士兵们全部跌入坑中,哭喊着,叫嚷着讨饶,然而宛如修罗的血色巨俑沉默,手中的铲子扬起泥土,将一切的声音和动静悉数掩埋。
一下,两下,三下……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 。请牢记。 脖子上的伤口渗进了凉气,一路蔓延至她的心底,浇灭了她火一般的热情。
最后一抔土落下,少女眼中的星辰也随之熄灭,她像是失去了魂魄般的低着头,哪怕朔月放开了剑刃也无动于衷。
新填的泥土坑里,那植物般破开土壤,拼命伸向天空的无数手臂,宛如地狱般铭刻在尼禄的脑海中。
就连白发将领的声音,也化作了恶魔的低语:
“请您离去吧,陛下,我会派侦查队护送您。”
“不用了。”
夕阳之下,红裙暗淡,尼禄没有看朔月哪怕一眼,只是跌跌撞撞的走下高台,头也不回地朝着城外走去。
被折断的蔷薇在风沙里飘摇,被地平线的尽头的夕阳点燃,枯萎在沉默的浪潮里,消失不见。
即便如此,她手上的最后一枚令咒依然闪耀着。
白发将军目送着她的离去,最后转过眼神,一步步走下台来。
“不派兵护送她吗?”
“你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她可不只是这个时代的罗马皇帝那么简单,我死了她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