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锋生产队的社员们很恨自己那张管不住的破嘴
据隔壁兄弟队的队长亲口说的,海事局开会号召渔民去考船员证时,徐老太是头一个响应的。
倒也不是今年才有,可往年有没有船员证都不耽误出海捕鱼,没人当回事。
往上瞧三代,祖宗们也没考那玩意啊。
反对和反抗都很危险,撇去徐老太生产大队队长的身份,还有社员们那不知道拿不拿得回来的家底子等着老太太出主意。
还能咋的,离过年也没多少天了,年后再说吧
三艘大船倒是在年前回来了。
陆地上讨生活如果发生啥事还有个回旋的余地,多大的船到大海里头那都跟小虾米似的,出了问题多半等死,连个尸体都找不着。
本地有了新船或者渔船头一回出海规矩都很多,灵不灵另外说,主要是求个心安。
这些年不兴封建迷信,队上干部讨论来讨论去,放鞭炮少不了。
各地风俗还不一样,老家同样靠海的申素玲还问过要不要整点红鸡蛋。
人是队上饭店厨师,队里头有要摆席面的大事少不了她的身影。
徐水生和其他干部听得一愣愣的。
他们这边和广市风俗有很多共同之处,只有生小孩发发红鸡蛋,像相亲的第一顿饭,还有很多喜事不吃红鸡蛋,新船下水也不要,吃鸡蛋听着不好听。
申素玲问:“那拜不拜妈祖?”
队干部立刻去看徐老太。
渔民生命真的很脆的,年年都有渔民出了海以后再没回来。
人无能为力,只能求求神仙。
本地也拜妈祖,还有个三进的天后宫。
可能是海岛真的太偏远,最紧张的那几年比外头好过一点点,离本地最近的天后宫没遭多大罪,但也没人敢堂而皇之的去。
徐春娇也琢磨着,“这不都已经讲究开放了么”
社员们恍然大悟
天高皇帝远的山卡拉也有好处,一群人琢磨来琢磨去觉得徐老太说得没有错!
已经消失了好些年的习俗忽的又行得通了,社员们对避之不及三艘船期待感又上升了好几个度。
镇船厂来得很频繁。
临先锋生产队最近的码头还在修缮,下水地点得往别的生产队那靠拢。
镇船厂把滑轮装置一弄好,社员眼巴巴的等着徐老太挑了个吉利日子去拜妈祖。
要按着以前的规模,新船下水至少得三牲拜妈祖。
也就是二手船没那么讲究,上上下下胆子也没有那么肥,不敢整得太隆重。
谁都想拜拜,加上又是年末家家户户都有点余钱,还没到过年呢,家家户户就已经炊烟袅袅,杀年猪都提前了。
黄水仙也回了一趟家想拜拜。
她男人虽然不出海,往后可能也不会再出海,但礼多人不怪是不是。
二房和三房空了,黄水仙这大嫂也就成了个光杆司令,买个味精都没人倒腾把手。
有些钱还真是该花,啥菜往里头搁点味精,孩子能多吃一碗饭。
临过年了,队上走亲戚串门的显然多了起来,还没走几步路呢就碰见了老姚家两姐妹。
以往一年到头都见不着一回,今年也算是打了好几次照面。
今年老牛家交猪还是把姚红霞给算了进去。
人家养了快一年,一毛不给人家说不过去。
回头老牛家还得杀猪,估摸着也会把姚红霞的份给送过去,那也就真的断干净了。
要不是撞见老姚家姐妹两拉着大妞二妞不知道要干啥,黄水仙都不乐意往前凑。
牛建国和牛建军拔河似的拉扯着大妞。
姚家姐妹本来想拉外甥女回家,拉不动生一肚子的气,愤愤说:“当时就该把你们两淹死算了,没良心。”
大妞往地上一躺,“来来来,有能耐现在把我抬去淹死。”
姚家姐妹两一噎,拿大妞实在是没办法。
黄水仙喊孩子们到身边来,给大妞扑扑尘土,领着上代销社买味精。
今儿杀猪的人多,黄水仙大老远就瞧见丈夫给王寡妇家按猪呢。
黄水仙心里头不舒坦了。
人家没男人,帮一下倒是没啥好说的,但这会她搁家里头忙得脚不沾地,这死男人倒是在外边做好人好事了。
兄弟两‘爸爸’‘爸爸’的喊。
牛进仓倒是擦着汗过来了,问干啥去啊。
黄水仙阴恻恻的说上代销社买味精。
牛进仓浑然不觉得说巧了,老王家刚才也说要买味精,一块给人带一包回来得了。
人也瞧出媳妇脸色不好看,还压低了声音说:“哎呀,她一个女的也不容易,帮帮忙得了。”
周围人多,黄水仙咬牙切齿想着等回去先,不捏死你不算完。
几个孩子仰着头看得唏嘘。
亲生的和亲自生的到底有区别,兄弟两完全站亲妈这边,后退一步就朝荒屋跑:“奶奶奶奶奶,我爸干坏事了!!”
牛进仓急得追了几步,“回来,瞎说什么!”
回应他的,是孩子们更快的速度以及更欢乐的告状声:“奶奶奶奶奶,我爸闯祸了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