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器监的事,自然也传到了东宫。
李承乾黑着脸坐在殿内,看着面前的长孙无忌,一时怒气难消。
按照他的打算,在李恪上次从塞北返回长安时,他就动手把李恪给“咔嚓”了。
要能在那之前解决掉李恪,后面哪来的这么多事?
都怪自己这个舅父!
就要阻拦!
非要说这说那,装出一副圣贤模样。
这下可好,李恪已经晋升为一字并肩王,可以和太子一起并肩立于皇帝左右议政。
这是什么?
这不是活生生的被打脸吗?
他李承乾入主东宫十一年,而今居然冒出一个和自己地位等同的亲王出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舅父,现在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李承乾低沉着嗓音,眸子里的恨意已然快夺眶而出。
他恨长孙无忌,若不是长孙无忌一再阻拦,此时的李恪早已成了一堆尸骨,哪会有人威胁到他的东宫之位。
但同时,他更恨李恪。
凭什么他能事事在父皇面前耀武扬威?凭什么他能独得父皇恩宠?
他这是要做什么?
他这不是赤裸裸的觊觎东宫之位?觊觎自己的位置?!
可恶!实在是可恶!
绝不能再继续等下去!
然而
长孙无忌瞥见他脸上的恨意,原本有些生气的情绪忽的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尽管今年李承乾已经十九岁,可是在他的眼中,李承乾不过还是个孩子。
“我知道,今日我就算把古圣先贤的所有著论都讲给你听,你也听不进去。”
“那行,那今天我们就来聊点真心话。”
长孙无忌的声音气淡愠稳,谦冲如玉。
身为大唐国舅,他见过的风浪比李承乾吃过的饭还要多。
即便面对如此境况,他也依然能够保持云淡风轻,不被外物所干扰。
可李承乾就做不到这些了。
“真心话?难道舅父以为我之前跟您说的,都是托辞?”
“还是说,舅父以前说的,只不过是为了敷衍本宫?!”
李承乾一想到这些,肚子里那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原本清秀的脸庞此时看来竟格外狰狞。
饶是长孙无忌见了,也不由心神一震,微感陌生。
但他脸上却仍旧波澜不惊,闻声淡淡道,“自你入主东宫,这十一年来,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你好。”
“其中自然不乏敷衍搪塞之词,我承认,我有演的成分,但我并未觉得我做错了。”
“而今李恪独大,集千万宠爱于
一身,上至圣人,下至臣民,所有人都对他寄予厚望。”
“是,你的处境的确不好。”
话到这里,长孙无忌微微一顿,目光之中带着点点星火。
“可你要清楚,只要你还在东宫这位置上一天,你心里装的就不该是你或者李恪个人,更不该是你太子的位置,大唐国储的身份!”
“你心里装的,应该是整个天下!”
星火燎原,凌厉如锋。
长孙无忌的脸色在一瞬间就变了。
他知道,无论他现在给李承乾如何分析局势,李承乾也听不进去,与其如此,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你要这个天下,那你心里首先得有这个天下!
东宫之位,国之根本,倘若你心里没有这个天下,就算日后你得到了这个天下,那又如何?
生民能安乐吗?万民能臣服吗?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身在其位,必谋其政!
不仅是他长孙无忌,还有你李承乾,东宫太子。
“呵,舅父说得可真好听。”
“那在您看来,李恪的步步紧逼就完全不重要了呗?就算将来李恪将本宫取而代之,您也觉得合情合理了呗?!”
“你现在跟我说天下,我到想问问,这到底是谁的天下!
”
李承乾再忍不住怒火,霎时间喷吐而出,肆虐一方。
在他的眼中,得不到的天下,无论是谁的天下,他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可这天下,本就是属于他的天下!
而今李恪气势逼人,眼看就要将自己取而代之,你长孙无忌居然跟我说天下?
这天下难道是你长孙家的天下?!
“天下,是万民的天下!”
可谁知,长孙无忌一道厉喝,声如惊雷。
“你只知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但你想过没有,若无生灵,何来天下?若无万民,何来朝廷?”
“倘若你心里装不下这天下,那我看,你倒也没必要得到这个天下。”
话音落下,大殿死静!
这是第一次,李承乾听到这样的话。
也是长孙无忌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
李承乾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向最亲近的舅父居然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这什么意思?
这是要让自己主动请辞太子吗?
这可是自己的亲舅舅啊!
“舅”
李承乾怔怔看着他,后面那个“父”字,却是如何也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