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日卿云从沈韫玉口中知道,那脂粉铺子是沈家的产业后,便知自己的身世另有蹊跷。
未免沈韫玉追问担心,卿云便瞒下了此事,只推托说这几日身体不好,让沈韫玉先搬到另一间房居住,卿云则是终日忧心,闭门不出。
才过午后,卿云便将自己关在房中,她坐在铜镜前,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支未点的香,眼神空洞地望着镜中自己那张与沈菁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
当年之事错综复杂,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邹氏,可现在,邹氏被王胥带走,她根本就无从下手。
卿云闭上眼,一股郁气凝结在蹙起的眉间。
总得做些什么。
不能再如此颓靡下去,卿云深吸一口气睁眼。
她起身打开房门,再过不久就是丞相夫人沈菁的寿宴,以沈穗的秉性,她不可能不做些什么。
如此,卿云想:倒不如先去激她一激,试探出沈穗下一步的手段,然后来个将计就计,总之无论如何,都得尽快逼王胥交出邹氏。
卿云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这正是沈韫玉交给她的,里面装着那块白玉牌,与她的身世有关。
沈穗那次既然让王胥去逼问邹氏,那就证明她必定是对卿云手中的信物恐慌不已,慌则生乱,卿云就是要让她自乱阵脚。
卿云攥了荷包,抬步离开柳月阁。
此刻她尚不知晓,都不必她出手,沈穗已经想方设法将邹氏弄进丞相府了。
阁中,沈穗见到乔装成歌舞伎师的邹氏,她满眼沉郁,冷脸屏退其余人等。
直到屋内空无一人,邹氏才敢将脸上的走兽面具摘下,她一双老眼浑浊,死死黏在沈穗脸上,哭得老泪纵横:“穗儿,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认我这个亲娘的!”
沈穗嫌恶地垂眼,知道邹氏还有利用的价值,她又迅速换了张表情,喟然哀叹起来:“我想过了,到底是骨肉连心,你总归待我的心是好的。”
见她这般说,邹氏忙表忠心道:“是是是,你是我女儿,天下母亲爱女儿的心都是一样的。”
邹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凑上前,双手紧紧攥住沈穗的衣袖,沈穗可是她唯一的依靠。
“穗儿啊,只要能让你认我,让娘做什么都愿意!哪怕是豁出这条老命,娘也在所不惜!”
说着,她浑浊的双眼中闪过决绝:“卿云那个贱人害得我们母女分离,我绝不会放过她!”
若真为我好早就该自绝才是,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沈穗心中冷笑,眼中却佯装出几分温情:“您先别急,我自有打算,这丞相府戒备森严,您能进来已是不易,往后行事得更加谨慎。”
邹氏忙应道:“我知道的。”
沈穗不着痕迹地抽回被邹氏握住的手:“再过不久就是姑母的寿宴,我出不了丞相府,但你能出去,我要你去找一个人,办一件事。”
“只要是穗儿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好!”
沈穗微微勾唇,缓缓附在邹氏的耳边低语几句。
“好,好啊!”邹氏的声音因兴奋而略显尖锐:“就让那些世家勋贵们都看看,那个贱人是如何不知廉耻,淫荡放浪的,就让她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沈穗从怀中拿出一包药粉,交到邹氏手中,低声嘱咐:“务必小心行事,此事若成,你我再无后顾之忧。”
邹氏连连点头,嘴角盛着恶毒的笑。
那头,卿云在府中转了一圈,从下人口中知道沈穗近来都称病不出,倒是王胥为沈穗的病鞍前马后,从府外找了不少江湖上的歌舞乐伎,来哄沈穗开心。
卿云本能觉察到,其中必定有蹊跷,她正走在园中,正巧碰见一名侍女领着几个奇异装扮,都带着兽形面具的人过来,似乎是要出府去。
她目光锐利,不动声色地退到暗处。
卿云敏锐地察觉到,这几人中,有个身形较为臃肿的人,她的一只脚跛着,行走并不利索。
难道
卿云心下起疑,暗暗跟了上去,直到那一行人出府,见跛脚的那个人单独上了辆马车,卿云更加笃定心中的猜测,也叫了马车跟上去。
两辆马车前后不紧不慢地跟着,车帘半掩,直到前面那辆马车停在北都尉府门口,卿云在车内观察。
那人踉跄着下车,跛脚尤为明显,府门口有小厮迎上前,她就摘下了面上的兽形面具。
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卿云心念微动。
果然是邹氏。
她来北都尉的府邸做什么?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而且极有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卿云放下车帘,让车夫驾车回去,还是先找人去打探清楚北都尉府的情况,以免贸然动手,打草惊蛇。
她倒是要看看,邹氏和沈穗想要做些什么。
又过一日,卿云也从去打探的人口中,得了回信。
北都尉家中独子叫张猛,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纨绔恶霸,其母方氏溺爱,千方百计地想给张猛娶到一位高门贵女为妻,方氏为人粗鄙浅陋,京中高门都瞧不上母子二人,但方氏却总能想法子混迹在各大宴席上,四处给她儿子相看,好不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