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的第二天,按照李诚的说法,这一天适合动土开张嫁娶。
钟粟是不讲究这一套的,但李诚却坚持认为这种事情非常重要,他还说这个会关于他营造手艺的成败。
听到李诚还有这样的担心,他本来想反对两句也就没脾气了,万一有个万一这个锅他才不背,无非就是等两天的事情。
让钟粟想不到的是,不知道是个人魅力的原因,还是赵煦在背后起了作用,除了大部分木料是直接从万岁山砍伐之外,其他各类材料都是来自各部院还有开封府的馈赠。
看到堆积如山的材料,钟粟觉得这多半还是和赵煦有关系,直接要钱的确有难度,但搞些材料大宋还是出得起的。
按照李诚的推算,这些材料根本用不完,可以等到第二期工程开工之后继续使用。
真正算下来,钟粟只需要出的只是工匠的工钱。大宋这个时代,工钱还是很低的,赵煦甚至为钟粟考虑,将一部分工钱折合成了劳役。
这样下来,对于干活的农民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甚至觉得更满意。
因为劳役这东西很不好说的,有时候纯粹就是碰运气。
如果碰到了前线打仗,要运送粮草辎重,战时一切以国家利益为重,这些农民工经常饿着肚子重体力劳动一整天,还未必能吃到一口热乎饭。
有时候就是每人两个黑不溜秋半生不熟的烧饼,没有水喝的时候,甚至随便用帽子舀点沟
渠里的水就着也就解决问题了。
有时候遇到好心一些的后勤军官,每人能赏一碗飘着豆腐渣子和白菜帮子的热汤,那简直就是莫大的恩赐,但这样待遇也往往可遇而不可求。
但如果像是盖房子之类出工的,没有几个人担心,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段时间天气也渐渐热起来了,除了官宦富户之外,好多普通人家已经熄灭了自家的火炉,火炉和煤炭的生意也清淡下来了。
现在十三家商铺之中每个只留一个人,其余所有人都被调集到了书院施工现场,石头当起了总负责人,不过他这个总负责人其实就是个样子货,上面还有钟粟和李诚。
庞甲长也听到消息来了,钟粟便让他负责起来农民工的后勤伙食这些。
除了一部分顶替劳役的,其余人的工钱都按照略高于汴京平均标准发放,钟粟并不是舍不得钱,这是个行规问题。
就算是按照平均标准的两三倍发放,他也不觉得有多高,关键是一旦破坏了行规,赵煦也救不了他,会有人找他算账。
不过工钱上不能太高,却不影响钟粟爱民如子。
工地旁边的一处背风坡地下面,搭起了五口大锅,还有六七个大帐篷。
开饭的时候,当这些农民工带着自己的饭盆来到第一口大锅旁的时候,看了一样锅里的食物,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锅里面居然煮着热气腾腾的大烩菜,里面时不时还能看
见翻滚着的大肉片,旁边的几个大竹筐中,白花花的包子(馒头)摞得像小山一样。
走在最前面的扁头看了一眼,有些发愣,都不敢看亲自掌勺的庞甲长,回头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后面的老赵头。
“发什么愣,不饿了滚蛋,别影响后面的人。”
庞甲长用巨大的勺子把锅边敲得“砰砰”直响,就差用勺子去敲扁头的扁头了。
“老哥,这是给我们吃的吗?”
扁头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怯生生地问了一句,这其实也是后面几个看清锅里面状况的人共同的问题。
他们总觉得,这更像是工头之类的人吃的,这样的吃食,就算是他们干了几十年劳役的人都没见过,别说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
庞甲长心里骂道,就是一伙穷棒子命,正要开口,却看见钟粟也拿着饭盆施施然来到了跟前。
虽然这些干活的人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但看他光鲜的衣着,不由得让了让。
“钟先生你怎么来这种地方了,这儿风大又脏。”
“就你废话多,来半碗尝尝。”
庞甲长手中的勺子讪讪地不知道该不该给钟粟盛烩菜,一时之间有点发愣。
虽然这大烩菜真不错,他自己也不经常吃,但钟先生居然要和这些穷棒子吃同样的东西,好像不太妥当吧。
所有的人其实都愣住了,他们实在弄不明白这人什么身份,但看庞甲长那副德行,显然来头不小。
钟粟皱了皱
眉头,一把抢过庞甲长手中的勺子,就给自己盛了半碗,然后当场稀里哗啦地吃了几口。
“还行,就是盐少了点儿,注意一下,庞甲长,赶快给各位盛菜啊。”
在众人的发愣中,钟粟边吃边走向了帐篷,风其实不算大,但却带着点寒意。
扁头总算确定了这些有大肉片的烩菜果真是给他们准备的,立刻将一个破饭盆伸了过去。
后面所有的人都像炸了锅一样,迅速围拢了几口大锅,每人分到了一大勺烩菜和两个巨大的包子。
一阵狼吞虎咽的声音立刻炸响,庞甲长又骂了一声“饿死鬼”后,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开吃了。
扁头和老赵头立刻凑到了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