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忠彦终于撑不下去了。
没有太多的理由,如果说有什么理由,明眼人都清楚,仅仅是借口而已。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是向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人。
这样的人,能力是不错,人品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唯一的问题,那就是他站错队了。
不应该说他站错队了,而是被站错队了。
向太后的提拔,他是无法拒绝的。
当他,他更不愿意拒绝权力的诱惑。
登上相位,甚至排序可以在右相曾布的前面,这就意味着,他要彻底起飞了。
至于迎娶白富美的伟大梦想,别说一个了,就算一打都不是问题。
就在他觉得“好嗨哟,感觉人生到达了巅峰,感觉人生到达了高潮”的时候,一纸调令飘来,他被调往大名府干知府。
同僚安慰他说,当个破宰相其实挺累的,大名府那地方不错,好好干,有前途。
其实在此之前,韩忠彦不是没有思想准备,但他还是觉得噩耗来得有些突然。
狗斗从来都是这样,蠢材反而没有多少机会参与。
都是能人的游侠,可见能人太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们之间总是会爆发各种各样的矛盾,核心自然是权和利。
韩忠彦默默无
语,虽然觉得还是难以接受,但大局已定。
哪怕这时候选择在宣德门五凤楼上跳下来也无济于事,只会让招来更多的非议。
到时候自然会有人说,他韩忠彦是贪恋权位,而且心胸狭窄才会选择自行了断。
如果现在选择默默离去,或许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大名府就大名府吧,好歹还是个知府,而且是上州知府。
北宋历史上的大名府地位还是非常突出的,当时有所谓的“四京”,东京开封府,西京河南府,南京应天府,北京大名府。
大名府为河北重镇,宋朝仁宗庆历二年,契丹集结重兵于幽、蓟一带,声言南下攻宋。
大宋朝廷听到消息之后惊慌异常,朝中大臣立刻分为了三派。
逃跑派主张直接迁都,把京城从开封往西迁到洛阳,这样就可以避开契丹的锋芒。
至于契丹如果继续打过来的话怎么办,没有想法,或许还是继续跑,反正大宋这么大,我想去跑跑。
这样的做法,显然就是畏敌如虎,自然也是契丹希望的。
另有一派主和派,他们认为大宋富有四海,至于契丹人要来,无非就是日子过不下去了,那就干脆送点钱给点地。
反正大宋地大物博
钱多多,何必在乎这点,至于百姓那都是蝼蚁而已,无需在意。
事实上,这一派的主张,成了后来大宋对外战争的主导思想,几乎持续到了灭亡。
第三派的声音是最刺耳的,前两派都极力反对。
他们居然主张要和契丹人硬杠,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但提出这一主张的是吕夷简,他认为如果迁都洛阳,契丹便会长驱直入毫发无损地渡过黄河。
到了那个时候,契丹士气振作,大宋士气低迷,城池再坚固,也难阻挡敌人的进攻。
再说,契丹又不是天兵天将,他们也有“畏壮侮怯”的想法。
不战而匆忙迁都洛阳,除了向敌人示弱,在战略上只会更加不利。
吕夷简坚决主张让大名府确定为陪都,对外展示出宋仁宗御驾亲征的决心,这样才能挫败契丹南侵的图谋。
宋仁宗权衡利弊,最终采纳了吕夷简的主张,于当年五月就改称大名府为“北京”。
大名府在大宋的地位不言而喻,韩忠彦虽然是被贬,但比起贬往岭南儋州来说,已经算不错了。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很快,他就要去磁州当民兵副队长了。
对于这个魏郡王韩琦长子韩忠彦的贬谪,钟粟感觉很是
可惜,但这不是他能够干涉的,至少目前没必要干涉。
在他一步步进入大宋朝廷的时候,也经历了不少反对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一旦出手为韩忠彦说项,就会将曾布得罪死。
自己还有无数的事情要做,得罪曾布这些人实在有些不值得。
按照钟粟消灭朋党的想法,曾布和韩忠彦为相其实都不错。
曾布倾向于改革,但他并不是那种近乎疯狂的激进做法。
韩忠彦虽然说倾向于保守派,但毕竟是魏郡王韩琦的长子,深受家风影响,对大宋的忠诚度不容置疑。
可惜的是,一山不容二虎,加上站队的影响,韩忠彦的黯然离场其实没有太大的悬念。
但韩忠彦是个人才,这是不容置疑的。
汴京城陈桥门不远处的一处五里亭中,一人端坐其中。
亭中的石桌上,有酒有菜,酒是百日醉。
菜的品类不多,但内行一看就知道是尉迟酒楼的特色。
韩忠彦的车驾在无比恓惶中踟蹰而来。
除了三位好友送了送他,说了几句珍重的话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后话。
韩忠彦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虎落平阳,除了认命之外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