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栩又看了看那份圣旨。
“苏牧英也在名单上。”他道,“稀奇,他是宰辅,没有什么大事不会离开洛阳。皇帝此举……也许是为了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人心中有鬼。”
“在这种时候?”顾越很不理解,“瘟疫可是大事,总得有个轻重缓急,还是民生为先啊?皇帝挑这种时候看人内斗?”
顾栩抬眼看他,忽然笑了一下。
“你倒是很适合做皇帝。”顾栩说。
顾越吓了一跳,他可从来没想过这个!
“我?我做皇帝?真的假的?”顾越指着自己:“我哪里有当皇帝的潜质?”
“心系民生,只此一点就强过那老东西。”顾栩道:“于他眼中,还是自己的权力更要紧些。”
顾越心想我可是正统龙的传人,讲究以人为本。
他安慰顾栩道:“皇帝手里权力不稳,心中有再多抱负都实现不了……这时局,也是难免的。”
顾栩默默点头:“这倒不错。”
“扯远了。那这次去江南,我有什么能帮你做的?”顾越问道。
“没有什么,你紧紧跟着石三,平安回来就好。”顾栩握着他的手指,“江南疫病一事,秦昭箜和俞为霜自然能处理好……因此不用你劳心劳神,更用不着涉险。”
“我知道了。”顾越点了点头。
什么也不做,就当是去南方玩一圈,旅旅游。
心里这么想着,顾越却还是感觉有些难受。
没待顾栩再说些什么,他自告奋勇道:“卤味的大头今后也不能卖,不如这次我上江南去找找有什么新商机。”
他还是心心念念自己的胡辣汤,石三上次回去,也没找到机会去小院看一看那胡椒有无结籽,先前从俞家的马车里找出的那些,也早就在研发中消耗光了。
顾栩细细看他的表情,垂眼,从手上取下那个不知何时得到的扳指。
顾越迷茫。
顾栩没说话。他拿着顾越的手,把那枚有些沉重的古朴暗灰色扳指戴在顾越的手上。
“这个给你。”他道。
“这是什么?”顾越脸有点热。
“苏老太傅给我的,是苏怀月先前的产业,这几日我整理了一下。”顾栩说,“其中有一座规模不大的钱庄,现下是由兀岩负责打理,这枚扳指就是信物。”
他看着顾越的眼睛:“就在江南一带,叫做有财钱庄。要是找到了什么好生意,需要银子,随时取用。”
“这是你母亲的嫁妆,我怎么能花?”顾越不想收,“这不合适。”
“合适,我们的钱都在这里放着。”顾栩握住他的手,“我的就是你的。”
顾越心里似乎哽住了。
他何德何能?
明明还有诸多疑点未解,他并非一个全然干净、能让人全心信赖的人,顾栩为什么……
他看了顾栩半天,也没有从那神情中看出半分异状来。
他只能笑了一下,开玩笑似的说:“行。那我可要省着点儿。”
“嗯。”顾栩眉头舒展,“我总觉得兀门之中有些未明的风险,便不指不相熟的人护着你了,你把兀火和兀风一并带走。”
“好。”顾越没有拒绝。
顾栩犹豫了一下,又说。
“我只是不想把我这些烂摊子强加给你。其中涉及的东西,错综复杂,又很危险,我怕你……受伤。”
顾栩说的有些含蓄,但顾越听明白了。
“我知道轻重,也有自知之明。”顾越道,“表面上你已经站队太子,皇帝要朝真军,少不得从我这里下手。以他从前诸事表现出的智商,应该看得出我的处境,这一行,他当会护住我。”
“智商?”顾栩眨眼问道。
“就是……一个衡量人聪明才智的单位,智商低,就是傻,智商高,就是聪明。智慧的智。”顾越解释道。
“嗯,某种狐狸语。”顾栩了然地点头。
顾越直乐。
笑了两声,他又沉下表情。
其实也不排除皇帝会利用他做点什么。比如半途把他给杀了,嫁祸太子,然后分割他们的同盟。可皇帝也不清楚他和顾栩的关系究竟如何,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小的。
……
疫病之事紧急,由浑天院计算之后,定在两日后的午时出发。
洛阳京城早已严密把控起来,这一天,南城门中门大开,宰相苏牧英为首,携一干官员,带着赈灾的钱粮,一队人马整装待发。
顾越最后与前来送行的顾栩对视一眼。为了避嫌,两人没有太多眼神交流。顾越收回视线,带着石三上了马车。兀风兀火各一骑,轻装尾随在后。
车队缓缓启动了。
顾栩看着远去的车马,站了一会儿。
“顾小侯爷。”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顾栩转身,只见他身后站着一名身穿绛红色内侍服装的人,神态恭敬。见他看过来,便拱手弯身:“顾小侯爷,陛下请您进宫一叙。”
顾栩微微拧眉。
皇帝此时召他,有何用意?偏还在顾越刚刚动身之后。
内侍还在一旁等待,顾栩并未表现出太多犹豫,他轻轻点头,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