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府
错落有致的小路通向公子的房间。
那是一个二进的小院,红色的墙,琉璃似的瓦,以及地上的刻着花纹的青石路,处处都彰显着此地主人的不平凡。
此时房门大开,一阵清风吹来,吹动那画着兔子的灯笼,昏黄的烛光轻闪,桑楚正趴在桌子上,手上拿着一只毛笔,认真地画下每一笔。
他已经陆陆续续画了5天了。
桑家的小公子学什么都很快,才刚刚跟着丹青师傅学了没多久,那灯笼上的小兔子便已栩栩如生。
他心头欢喜,越看越喜欢,公主一定也喜欢。
想到那脸颊鼓鼓,即便凶巴巴的看着你都让人害怕不起来的小团子,心头一动。
毛笔点上红色的朱砂,在小兔子的两只眼睛下面画上了红红的眼圈,瞧着像是要马上哭出来。
“挺好看的。”
熟悉又淡漠的声音从后头响起,桑楚吓了一跳,立马回头看去,嘴角的笑容都淡了一些。
“母亲?”
他连忙站了起来,恭敬行礼。
“孩儿拜见母亲。”
秦国夫人一身褐黑色的衣裳,举手投足满是威严,眼神在那小兔子上面扫了一眼,声音不轻不重。
“听下头的人说,你这些日子在家中刻苦学习,每日埋在书桌前七八个时辰,担心你累着,为娘特地让人给你炖了你最喜欢吃的山药排骨汤。”
桑楚恭敬应是,悄悄的把灯笼放到座位后头,踢到角落去,先请母亲坐下,然后才坐在母亲的对面。
秦国夫人随手抓起了桌子上的一本书,当场考究了起来。
桑楚的神情也由轻松变为了肃穆。
所幸这些知识是他昨天晚上看过的,如今记忆深刻,不会答不上来。
母子二人,一人问,一人答,不知情的人看来,正是母慈子孝的范本。
秦国夫人满意地合上书。
“看样子这些书是真的记在了心里,你想做点其他的东西,母亲不会拦你,只是万万不可耽误了读书,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儿子,未来你要承担起整个桑家的重任。”
桑楚恭敬应是,表面上看着乖巧,其实早就已经神游到九霄云外去了。
每次母亲在他跟前说的都是那些车轱辘似的话,他这些年都听腻了。
他有时候甚至怀疑,母亲在乎的究竟是他,还是未来那个桑家的顶梁柱。
“前段时间,你在咱们自家的赌场闹事的事情,传的人尽皆知,你父亲罚你禁足已是轻判,日后万不可如此糊涂。”
桑楚抬起头。
“我们家为什么会有这种生意?”
这是他一直想问的。
在外人面前,桑家家主温文尔雅,是清流君子,秦国夫人更以慈悲为怀,这一家子都是些软和人,心地最好不过,桑楚从前也以为如此。
可他忽然想到了那天的桑管家。
平日里总是笑出一朵花儿来的人,在赌坊里头却阴沉可怖。
“那赌场不讲规矩,会出老千,还偷偷的绑人,若是让朝廷的人知道……”
啪!
秦国夫人突然发怒,止住了桑楚接下来的话,他吓得看向母亲,却只得到了母亲谴责的眼神。
“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哪家的孩子?”
“那赌坊赚的钱虽不是最多的,却是咱们家打听消息的重要来源,你忽然前去大闹一番,不仅断了家里的财路,还让许多人对咱们家平添怀疑。”
“这些日子我和你的父亲忙着替你扫尾,才没有来收拾你,你应当知道,你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桑楚目露怀疑。
黑赌坊而已,他们家那么多生意,又不会动到命脉。
秦国夫人的确是故意吓他的。
这孩子年纪也不算小了,又是桑家唯一的嫡子,未来的压力不小,怎可如此大大咧咧,没心没肺?
眼神在桑楚身上扫了一圈,停在露出来的那半截兔子上,话语一转。
“你最近,似乎和平阳公主走的挺近。”
桑楚浑身汗毛直竖,一时之间反应不及,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听到自家母亲略带着凉意的声音。
“你是桑家唯一的继承人,咱们和太后关系匪浅,你应该站在桑家的立场上,这些话不需要母亲再说一遍吧?”
藏在桌子下面的手指冰凉,桑楚努力控制自己不要露出太大的情绪,如平时一般懒洋洋的。
“这些父亲都说过了,我离进入朝堂还有许多年呢,以后会跟着父亲学的。”
是吗?
秦国夫人目露怀疑,看着他毫无破绽的面庞,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出了赌坊的事情之后,她和夫君也商量过桑楚和平阳公主的关系。
儿子年纪还小,那平阳公主又是个小娃娃,办不了什么大事,怕就怕他们家这个脑子糊涂,被人家女孩子耍的团团转。
警告道:“少和皇室的人玩。”
桑楚慢了半拍,应了一声。
母子二人对视了一眼,一时之间,竟然谁都无话可说。
不知道别人家是不是也这样,但在桑楚这里,他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并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