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很是安静。
刚结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居于上位者却显然没有将它放在心上,乌黑的长发束起,头戴冠冕,黑袍绶带,慵懒威严。
秦申如只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
【皇帝陛下这颜色,堪称京都翘楚,什么桑二郎,不及皇帝陛下分毫,他们怎么说桑二郎是京都第一公子,眼瞎了不成?】
【唉,可惜了……】
这男人有毒,碰不得。
她没有注意到,台上看似在认真写字的人,嘴角微微翘起,然后又缓缓的耷拉了下来,眉头拧成一团。
可惜什么?
这人怎么在心里说话还要留半截?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她今日穿了一身红色的官服,没戴帽子,头发竖起,看着比平常精神了些。
想到这人非重要事情绝不会来见他,姜政的神情淡了些。
“你也是为了贺夫人来的?”
【怎么忽然生气了,刚刚还挺好的啊?】
【男人的心果然像天气一样,说变就变。】
秦申如心中疯狂吐槽,表面上唯唯诺诺,恭敬的很。
“正是,敢问陛下,京兆府可会接这个案子?”
姜政没立刻回答,却放下了手里的笔,一只手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她,忽然道。
“你胆子挺大。”
周元和贺家双方在这里吵了一个多时辰,都没一个人敢问他,京兆府会不会接这个案子?
而她表面上看着胆小的很,不显山不漏水。
实际上对皇权,对天子,毫无敬畏之处。
姜政倒是不觉得生气。
毕竟这满京都里,人人都有小心思。
可是今天的她和平常不一样。
比平常……更亮眼了一些。
“你是怎么想的?”
秦申如毫不犹豫:“接!”
姜政:“接?这可是以妻告夫。”
秦申如站得很直,不卑不亢。
“敢问陛下,叶小姐是不是姜国子民?”
姜政挑眉:“自然是。”
秦申如:“我姜国子民,是否都有请官府做主的权利?”
姜政:“当然如此。”
他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秦申如掷地有声:“那么敢问陛下,在姜国,夫权与君权,谁更大?”
话音刚落,在外头听了一耳朵的安德胜险些摔倒,再也不敢听下去了。
我滴个娘勒。
我的大人,您胆子也太大了吧?
姜政也觉得她的胆子大极了。
但他却莫名其妙的被她这副模样吸引。
她一向不喜麻烦,却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与他据理力争,说话铿锵有力,句句都踩到了点上。
姜政突然发觉,她并非全然温柔,也有自己锋利的一面。
只不过之前都被小心翼翼的藏住了。
如今的她只展现了这一点棱角,便耀眼的让人不敢直视。
“叶小姐有理有据,状告有名,据臣所知,叶小姐的书画颇有价值,一幅可值百金,如今却被全然毁之,损失数以万计,这样的案子,京兆府有何理由不接?”
秦申如挺直背脊,誓要为勇敢的女孩讨一个公道。
没人能比女子更明白叶小姐的艰难。
在这个时代,君权父权夫权三座大山压在女子的头上,压的人动弹不得。
叶小姐的行为,是对夫权的反抗。
若京兆府不接这个案子,她的处置权又会回归到丈夫的手上。
她将身首异处。
“陛下,若不接,岂不是让他人认为家法可以至于国法之上,夫权可以压在君权之上?臣认为,为陛下着想,此案必接!”
倒是会给他画大饼。
姜政一半脑子在冷静的想着,另一半脑子却好像不太冷静。
突然问了个和姜姜同样的问题。
“你认识贺夫人?”
秦申如依旧回答:“臣不认识叶小姐。”
姜政沉默了。
利益至上的人,其实不太能明白秦申如的情义,但他确实被触动了。
这情谊太过炽热。
其实如果能打压贺家,姜政是乐见其成的。
但贺家太小,左右不了朝局,却有可能引得其他世家狗急跳墙,所以他想观望。
至于贺家夫人的命运,在君临天下的皇帝看来都是小节。
但秦申如的不这么认为。
秦申如在意她。
皇帝陛下的两套脑子紧急转动,冷静的脑子告诉另一边的脑子,做事要考虑大局。
不冷静的脑子却在说,这也影响不了大局。
于是他敛下眼眸。
“依你。”
秦申如瞳孔微张,一肚子的话还没说出口,又听到皇帝陛下慢悠悠补充了一句。
“京兆府会接下叶小姐的案子,且让他们,堂堂正正的论一场对错是非。”
然后他挥手。
“寡人还有事,退下吧。”
他的脑子需要冷静冷静。
直到踏出殿门,秦申如也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