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一年,你长进不少。”
好久,姜政才说了这么一句夸赞的话。
姜泊一愣,然后由衷的笑了起来。
曾几何时,他把父皇当做自己这一生努力的目标。
读书习字,混迹朝堂,待人接物,他都想做到让父皇满意,让父皇再提起大皇子的时候,能夸上一句不错。
为了这个目标,他其实逼自己做了很多不喜欢做的事情。
他喜欢读书,但不喜欢样样争夺第一。
他不太喜欢舞刀弄剑,但依旧很认真的学习了君子六艺。
他喜欢和人谈论诗画,但其实并不喜欢那些朝堂争斗,阴谋算计。
他不一定要把那些弟弟们踩到脚下,他也可以做一回第二甚至第三第四,倒数也行。
但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却一定要是第一。
为了父皇眼中的赞赏,他做了十几年的合格继承人,从未放松过一日一夜。
难过到极致,也只敢在夜深无人的角落偷偷的哭。
所以一年前被父皇要求着离开京城后,姜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痛苦。
这一年来,他去了很多个地方。
用脚丈量过祖国的高山,眼睛看了许多世事百态。
他见过凌晨四五点的日出,也躺在草坪上看过夜晚繁星闪耀,他听着耳边的风吹虫鸣,流水潺潺,那一刻的他,真的很放松,很幸福。
如果可以,姜泊其实并不想回到这个战场。
但他到底姓姜。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姜泊笑了一声,声音浅淡。
“儿子这次回来,给父皇准备了礼物,本来想亲手交给父皇的,只可惜殿外的公公管的严,是儿子考虑不周了。”
姜政眉头轻挑。
出去玩了一年之久的儿子好不容易回来,还记得给自己准备礼物,确实很能满足老父亲的掌控欲。
他心头微软,想到这小子的好,就连看到这小子准备的礼物是一个草编的帽子,都不觉得生气了。
“颇有意趣。”
姜政淡淡地评价着。
虽然算不上珍贵,但儿子这次出门也没带多少钱,只要有心就好。
姜泊有些不好意思:“出门的这些天,儿子跟着地里的老农学会了一些编织之术,这帽子是儿子自己做的,手艺不好,父皇见谅。”
自己做的?
姜政又是心头一动。
终于舍得拿起帽子,稍微比划了一下,看样子是想往脑袋上戴了。
“父皇~姜姜来啦~”
小团子元气满满的声音从外头响起,几乎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姜政立马把帽子放在了桌子上,心跳还怪快的。
好险!
某人在女儿面前一直都是严父的形象。
若是让女儿看到,岂不是要嘲笑他一整年?
姜泊像是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但他却没心思管这些,惊喜的回头,满心满眼的都是那个踏进门槛里的小姑娘。
姜政跟着看过去,心中忽然想到。
一年时间了,听说小孩子忘性都大,也不知道姜姜还能记得她大兄多少。
等会儿姜姜进来,若是只看得见自己这个父皇,和大兄生疏了。
姜泊这孩子只怕要伤心的。
“姜姜进来啦。”
姜姜还穿着学堂里的制服,白白嫩嫩的颜色,肩膀上有两个方方的领子,缩小版的一身软萌又可爱。
小家伙手里挎着一个白色的小兔子书包,蹦蹦跳跳的踏入大殿,看到大兄,眼睛一亮,像个小蝴蝶一样的飞了过来,看都没看坐在上方强装矜持的父皇。
姜泊的怀里撞上了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团子。
“大兄,你是大兄吗?”
小团子的声音稚嫩又忐忑,姜泊心头一软,蹲在地上,声音温和。
“傻姜姜,我怎么会不是大兄呢?”
与一年前的大皇子相比,如今的姜泊自然潦草了许多。
大皇子酷爱白衣,广袖大袍,纤尘不染,腰间总是会挂着七八个上好的玉佩,玉佩撞动声叮当作响,脆耳动听。
可他在外面的这一年,走的是官道,吃的是寻常饭食,偶尔还会帮老百姓们耕田来换取饭食,自然没办法再穿广袖白衣。
皮肤变黑变糙了,下巴上的胡须也没完全刮干净,冒出了许多黑黑的小点点。
但五官却未变。
因此给人的第一感觉会是这人怎么变了这么多,而非是否换了一个人。
姜姜难不成真的不记得自己了?
姜泊有些担忧,蹲在地上看她。
“姜姜,我就是大兄啊,你不认得大兄了吗?”
姜姜哼了一声。
“母妃说外面有很多妖魔鬼怪,会寄居在人的身上,平常的手段是看不出来的,你说自己是大兄,敢让我检查吗?”
姜泊愣住了。
姜政也有点坐不住,然而第一反应不是出面澄清,而是继续看热闹。
姜泊:“怎么检查?”
姜姜亮出了自己的小兔子书包,从里面掏啊掏啊,掏出了一卷软尺。
“你站起来。”
姜泊听话的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