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从他沙哑的声音中体会到深深的难过。
她没说话,他抱着她,她就安静地让他抱着。
这个夜晚,两人就这样彼此依偎着在一起。
他没嫌弃她满身的腐烂味,她也没在意他的汗臭跟血腥。
两个人脏兮兮的窝在一起。
像两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挽月始终话不多。
贺宗明却很多话。
他像是生怕过了这个晚上就再没机会说一样,说了许多许多话。
到后来挽月都熬不住睡着了,他似乎还在说。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贺宗明才想起来问:
“第二个孩子你生了是吧,生下来是男是女,取没取名字?”
挽月满心无语:
“我没生下来难道还能是把它给扔了啊?”
贺宗明静静看着她。
挽月的心情十分沉重,不知怎么回事,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把头给低下去了。
“跟逢春一样,也是一个女孩子。”
她不敢抬头,怕看见贺宗明眼中有失望。
贺宗明的确顿了下,但声音听起来依旧跟方才没什么区别。
挽月也不好判断,他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心里觉得大不了以后再继续生。
“女孩子……那名字想好了吗?”
“想好了,她叫盼……盼……”
挽月提起那个名字,忽然感觉万分羞耻。
孩子的名字是她跟桂琴两人一起商量好的,取名的时候觉得盼归这两个字寓意好。
可到了贺宗明面前,她就十分不好意思了。
像把自己脱干净给人看一样。
其实她真要是脱干净给他看,说不定反而没现在这么难为情,毕竟两人都老夫老妻很久,早没什么新鲜感了。
她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他身上一共多少处伤,多少条疤,估计他对她也是一样。
贺宗明没察觉到挽月两个字之间不正常的停滞:
“盼盼?怎么是个叠词?哪有人给孩子用叠词当大名的,太儿戏了。”
挽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贺宗明拿手揉揉她头发。
挽月闪躲:“别乱碰,脸上的泥都要被你给搓掉了。”
她总是这么一本正经,说一些让人出其不意的话。
压抑了一整夜的气氛,忽然就在两人之间消融了。
“这名字不好,先别去定户口,等我有时间了,再给她重新取一个。”
挽月想翻白眼,但在目光接触到他身上的伤势后又忍住。
咬咬牙,主动抱了抱贺宗明。
“你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就快点回去,亲自给她改。”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尤其挽月一个弱女子,要是被敌人发现,很容易成为贺宗明的软肋。
两人在昨夜就已经达成共识,今天天一亮,挽月就会离开。
话多了一晚上的贺宗明这时候却出奇的沉默,没说一句话,只抱着挽月的手臂狠狠加了几分力。
挽月的骨头是不疼的,可她的心却像泡进了酸水一样难过。
两人又说了许久没用的话。
马季他们睡醒了,贺宗明手底下的人也起来张罗着早饭,挽月知道自己该走了。
临走前最后一句,挽月踮起脚趴在贺宗明耳朵边,小声地说:
“你们能藏就多藏一阵儿,别急着转移阵地,收到你的信后,我去找桂琴姐姐求助了的。”
但是她不确定,桂琴会不会像她这样毫不犹豫地立马就出发。
就算真的桂琴立刻就去找人,挽月也是无论如何都要亲自跟贺宗明见一面的。
如果跟大部队人马一起走,那些人不是她的亲信,她掌控不住,也只是徒增烦恼。
事实证明,挽月的做法没错,她出发的这一路上,就没见过有同路的人。
要么那些人根本没出发,要么他们就是赶路拖延了。
挽月小声道:“信我给桂琴姐姐带过去了,但我不确定她能不能真的叫来人支援,周九河跟你不一样,他走的时候没给她留人。”
庞桂琴被周家的人欺负,还是挽月带着贺宗明留给她的人去替她出的头。
“贺宗明,你跟你的人再等五天,最多再等五天,以这两城的距离,就算他们赶路磨蹭,五天也该到了,要是五天还没到……”
她没再往下说。
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之所以一开始不说,要走时才说,又不当着大部队的面一起说,而只讲给贺宗明一个人听。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顾虑。
挽月怕给出虚假的希望。
贺宗明给她的回应是又一个用力的拥抱。
抱完还捧着她的脸对准嘴唇用力亲了一下。
“小挽月,娶你真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挽月一等他退开就拼命地拿手擦嘴:
“呸呸呸!你多久没刷牙了!”
贺宗明看着她笑。
声音忽的低了下去:“要是……有下辈子,我还娶你。”
挽月嫌弃他,结果她自己袖子上更味儿,一擦嘴越发呸的停不下来。
贺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