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身体可能出问题以后,挽月的第一想法并不是收买医生隐瞒,而是怀疑医生的诊断出了问题,又找了其他医生再次给自己诊治。
羊城的大夫不多,总共就那么几个,找来找去,挽月身体出问题,以后再也不能生育这事就慢慢地传开了。
小宋能知道,贺娇娥自然也同样有法子得知。
她把贺宗明拽到角落,添油加醋的把挽月的身体情况给说了一遍。
末了轻描淡写加上一句:
“姑姑也是为了你好,我知道你喜欢那丫头,跟她关系好,这么多年她为你的付出我也看在眼里,你不休妻没关系,心如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脾气很好,不会容不下人,到时候让她跟那丫头一起伺候你,也好继续为咱们贺家开枝散叶。”
贺宗明起初被她拽住时,脸上还是一脸的不耐烦,但在听说挽月无法继续生育后,本欲走开的脚步就停了下来,他默默地站在原地,听着贺娇娥一声声的挑唆,许久没有说话。
头骨微低,眼睫微垂,没有人能猜透,此时的他都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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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月忽然想到一件事:“那瑞安怎么办?你离开周九河,也要带他一起走吗?”
桂琴没直接回答,而是看向餐桌,那上面摆着瓶葡萄酒:
“我可以喝吗?”
挽月点头:“当然。”
桂琴便去起瓶子,这种外国的酒封口方式十分独特,挽月从来弄不明白。
但桂琴拿在手中却如鱼得水,优雅而又不失迅捷,轻轻松松,酒瓶便被她起开。
她取出高脚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也给挽月同样一杯。
略白的唇沾染上酒水,才算是有了几分血色。
漆黑的眼珠,带着一缕一切看透的淡然。
“准确的说是周瑞安,他姓周,是周家的孩子,未来如何,自然轮不到我管。”
饮下一口杯中酒,酸涩的味道蔓延进口腔,桂琴的鼻腔里也泛着些酸意。
“他还是那么小一个孩子,竟然就反过来跟别人一起劝我,说他的叔叔们每人都有好几个老婆,他爸爸多一个老婆也不是什么大事……”
挽月听着,明明不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可她竟然有些感同身受的沉默。
桂琴苦笑道:“周九河这些年不在家,一直是我在照顾瑞安,可尽管是这么多年的陪伴,在他眼里也比不上周九河那个一朝回家的父亲……”
挽月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沉默地又去抱了抱桂琴。
她看着这个举止依然优雅,言谈仍旧得体,哪怕伤了心也只是收敛在眉宇间,讲着绝望的话,却又嘴角带着笑的女人。
挽月的心中生出一股无能为力的痛楚。
她没再去追问了,也没再说什么多余的话,就只沉默地抱着桂琴,像呵护个易碎品一样,像曾经拥抱刚出生的小逢春跟小盼归一样,小心翼翼地抱着她。
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传递给她温暖,让她在自己单薄的骨架中感受到支撑的力量。
天色渐渐地暗淡下来,火红色的晚霞铺了漫天,漫长的表彰大会和庆功宴也终于到了尾声。
贺宗明跟久别重逢的往日同僚们一个个道着别,忽然听到孩子的笑声。
远处,周九河牵着瑞安的手,九岁的瑞安穿着一身为他量身定做的小军装,腰上别着一把小手枪,看着精神俊秀极了。
两人一父一子,一大一小,看着就跟一个模子出来的放大版和缩小版一样,站在一起十分瞩目。
瑞安牵着爸爸的手,大大方方地跟每一个路过的军官打招呼,对他们致敬行礼。
他做的军礼也标准极了,不比上战场的那些人差。
遇见他的人都夸:“周师长的孩子真好,以后一定也是个小师长。”
周瑞安下巴一抬,相当骄傲:
“我以后也要像爸爸一样,上战场,杀鬼子,当大英雄!”
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战争结束了,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
“好,说得好,有志气!”
又对周九河说:“师长,你这个儿子真有志气,有你当年的风采。”
周九河淡淡颔首,从来不苟言笑的男人,此时脸上却也有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骄傲。
贺宗明在远处,有人正在跟他敬酒,嘴里也在说着什么。
可他却看着周九河那边愣了神,许久没回应对方的话。
直到心不在焉把人敷衍走,远处一直观察着他的贺娇娥才走过来。
别有深意道:“看到人家有儿子,很羡慕吧?明子,我是你姑姑还能害你吗?挽月那种情况已经无法改变了,方小姐那边,她也对你有意,再也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你今年也才三十,正是壮年的时候,老了再后悔就来不及了,早做打算吧,你父亲要是还在世,也一定不希望看见我们贺家断子绝孙。”
贺宗明沉默地抿紧唇角,没有说话。
贺娇娥也知道不能把他逼得太紧,万分无奈似地看了贺宗明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贺宗明在她走后又一个人站了许久,而后抬手招来侍者,又叫了一杯酒,拿起来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