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尤里卡细细思索那维莱特最后的问题，直觉这个选择会是她往后命运的分岔点。
成为纯水精灵，她再也不害怕受伤，寿命也将会被延长，只要水元素仍存于世间，她就不会消失。
而成为人类，她的生命会有走到尽头的一天，会生病会劳累，会囿于世俗琐事之中。
怎么看，都是当一个纯水精灵更自由些。
不过……
尤里卡靠在卧室的窗台，撑着脸，眺望繁星笼罩下的夜空，确认了心中的答案。
还是当个人类更好。
白天回去的路上，她在异世界的同期也七嘴八舌讨论这个问题，列举出不少两个选择的优缺点，她那时还说不出答案。
不得不说，她自己一开始也在纠结。
然而后来想想，自己从上辈子开始就以人类的思维去思考、生活，身边的亲朋好友皆是人类，若是成为纯水精灵，她就得经历他们因寿元了尽，与自己的死别。
虽说人终有一死，但目睹一个个亲近的人被死亡带走，仅留自己在这世间，尤里卡只是稍稍想象一下，就觉得这也太过寂寞了。
她不是了无牵挂的仙人，既然还能选择，那还是留在热闹的凡尘吧。
彻底想通的尤里卡直起身，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她略微侧过头，视线顺着重力的方向往窗户下一瞥。
尤里卡家经常会在房子的侧方放置三两个木箱，里面放着一些丢弃会觉得浪费，平时又用不上的物件，若是有人需要，是可以直接拿走。
卧室的窗户就开在这些木箱的正上方，她看到其中一个木箱上坐着个人，背对着自己，正低着头。夜色昏暗，她没办法看清他手上在摆弄什么。
身形十分熟悉，并不是陌生人，在淡淡的月光与繁星之下，雪白的头发熠熠生辉。
远看还有点像毛绒绒的蒲公英。
窗台与地面的距离对于尤里卡来说并不大，不到十米，她直接跳了下去。
“五条，你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在干嘛？”
在尤里卡还没落地前，凭借六眼广阔的视野，五条悟便察觉到她的到来，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顺着原来的动作翻动手指，把东西完成。
“啧，你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你这是在……折纸？”尤里卡弯腰凑近了些，看清他手里的作品，随后转过头一脸难以置信：“三更半夜的，你跑到外面折纸？！”
三米不到的路口就有一盏路灯，他甚至都懒得跑到灯下边去。
面对尤里卡的吐槽，五条悟一反常态，没有跟她拌嘴，而是从身旁的箱子上拿起一根纸做的细棒，与自己手中的作品拼合，举到尤里卡面前。
“喏，给你的。”
尤里卡才看清五条悟刚才折的是什么。
周围光线稀薄，借着月光与不远处路灯折射的光，她勉强分辨出这是一朵白色的花。
“这是百合？”尤里卡接过他手里的花，猜测道。
“不——对！”五条悟双手在胸前打了个叉，语带不满，“是这里的品种！”
“虹彩蔷薇？”
“不是枫丹的啦——而且红彩蔷薇不是粉色的吗！”
“那就是琉璃百合？”
“都说了不是百合！”
连续猜了好几个都没猜对，尤里卡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我认输。”
“老子做的有那么差吗？”五条悟嘴里嘀嘀咕咕，随后揭露答案，“是塞西莉亚花啊！”
“欸？”
尤里卡愣住，目光重新投向那朵折纸做的花上。
五片白色的花瓣隐隐透出一些淡黄，末端微卷，中心是红色的花蕊。
的确很像。
不过她从没往这个方向思考，毕竟这些天他们一直都待在枫丹境内，最多就是去了一趟璃月，也没带他们去蒙德玩过——她自己都还没去过呢。
“你怎么知道塞西莉亚花的？”
“白天的那些小鬼头教的。”五条悟懒洋洋地开口。
木箱不高，他就像坐在教室里的椅子一样大大咧咧张开长腿，单手撑在大腿上，支着脸抬头看向尤里卡。
“我要问啦——你还会跟我们回去么？”
他重新提起这个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尤里卡直视他的双眼，他少见地没有戴着用来遮挡视线的墨镜，如同苍天一般明亮的瞳孔在黑夜里，比星星还要夺目。
“不是说好在最后再问么？”
“才不要，老子想问就问。”五条悟任性地回答，随后伸出一只手，仿佛是万圣节讨要糖果的小孩一般摊开掌心，“快把答案交出来！”
他已经想明白当初为什么尤里卡不肯回答他。
——这家伙，在某些方面真是完完全全的笨蛋一个，胆子还小。
明明面对高等级的咒灵时都没有表现过半分胆怯。
说什么让他在旅途之后再提问，不过是认为自己从没了解过她，估计还存着心思让自己见识她真实的一面，但实际不抱希望。
尤里卡却从没想过，作为六眼的拥有者，他从小到大就生活在信息庞杂的世界，分辨虚假与真实的才能与生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