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皎说,让他同意立后?选妃?
帝王的怒火,如同百川翻涌,山冢崒崩。
陈玉皎敛眸答:“君上,臣的意思是、暂且。
事不过三,若再与满朝文武用强,会失制衡之道。”
“不如答应文武百官、及秦阳太后的提议。”
赢厉的母妃姓赵,封号秦阳。
陈玉皎深知赢厉目前似乎十分反对立后,继续道:“但立后,有两个条件。
第一,以朝堂政事繁忙为由,只言立后,先不纳妃。
第二,吩咐各司隆重筹办,一月后开启遴选。
为后者,将赐封地百亩,独宠圣恩。”
陈玉皎细心解释:“如此应承,可令文武百官认为,君上到底是接受诸臣的意见,甚至那巨额封赏,是器重他们的意见。
但只设一后位,应该花落谁家呢?”
她不需要过多讲解,赢厉应该就能明白。
狼多肉少,甚至是只一块肉,那这些狼便会争相抢夺。
无论是三公九卿,还是蠢蠢欲上位的文武百官,为了让自己的女儿、或者自己的人成为皇后,定然会用尽一切手段互相争夺。
如此一来,诸臣的注意力便不会在赢厉身上,赢厉不用一人承受着文武百官的压力。
并且……远远不止如此。
陈玉皎还走到旁边的案桌前坐下,那里有一副棋子。
她将黑子摆在对面的位置,看向赢厉:“君上,可有兴趣对弈一局?”
赢厉方才那周身的沉沉威压,似乎总算有所缓和。
他那高大峻拔的身躯,终于移步到她对面,落坐而下。
宽阔的藏黑色身型始终如同一座巍峨的山,骨节分明又刚硬有力的大手执起一棋,落在棋盘之上。
“一月过后,你又当如何应对?”
陈玉皎也从容落下棋子,红唇微勾:“执棋之人已由变成君上,想要提出什么条件,也由君上决定。
兴许最后,君上有幸觅得良人,也兴许,无一人可满足君上之条件。”
“不论是何结果,至少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局势。”
“到时最后胜选之人,即便君上否定,也定然会有其他党派一同反对,拥护君上。
因为没有哪一匹狼,会眼睁睁任由一块丰盛的食物,落入他狼手中。”
陈玉皎落子间,已将一切局势了然于胸。
只是对面的赢厉,那双深邃狭长的眸子微眯,捻棋间,更是无人能揣透的深邃幽暗。
“不会是今日局势么?”
他像是在自问自答,嗓音间像是在斟酌着什么。
大手间那颗棋子,落在了陈玉皎完全没有想到的位置。
陈玉皎看着棋盘,微微蹙眉,若有所思,一会儿过后,又落下一子:
“其实立后之事,是掣肘群臣的最好机会。”
“近日无人拥护君上之提议,朝臣关系极僵。明日早朝,君上看似后退一大步,众人自然也会对君上柔和。
再加上李太仆那边的极力拥护,群臣定会想与他一争高低。”
“明日,只怕御史台那个官职,反倒会有无数人想争抢。”
“而立后此议一定,私下群臣定是尔虞我诈。
设代职御史台大夫,可趁机铲除许多朝中心狠手辣之人。”
陈玉皎边说边落子,铺下了一张巨大的网。
她讲了如何利用此局惩处百官,推演出各方势力争相抢夺之可能。
甚至、尤其是,赢太傅一党定然会不甘示弱,想取得御史台大夫之位,乃至不折手断安排皇后人选,君上也可以趁机铲除!
因为赢太傅赢衡庄,与赢修堂,并不是善类,他们的野心昭然若揭。若不除,势必大患!
这一局大棋,是令朝堂归心的最大机会。
不论选后是否成功,朝堂局势也必将大变!
陈玉皎讲了许久,神色间尽是专注、认真。
只是……
对面的赢厉,深沉的目光忽然落来,问了句:“陈客卿希望最后是何局面?”
问得似乎轻描淡写,只是那深邃的视线,又似九月高空中翱翔的鹰隼,在俯视着地面万物,带着极强的穿透力、犀利感。
陈玉皎眉心蹙了蹙,她希望的局面?
其实不论立后是什么局面,她都乐见其成。
这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只是赢厉问了,陈玉皎还是如实答:“若选出合适为后之人,君上身边能多一个照顾之人,是君上之幸事,亦是华秦天下之幸。
若选不出,无君上满意之人……”
陈玉皎垂眸,“不论君上作何决定,臣拥护君上的一切决断。”
若选不出,她也不会像其他朝臣那般逼迫君上,要求君上为了大局,而牺牲个人情爱。
一个帝王,本已是孤家寡人,身居高位,高处不胜寒。
在那冰冷的皇宫之中,若再无一喜欢之人,该是何等孤寂?
祖父曾说,做帝王者,以天下万民之幸福为己任。
这些年赢厉的确无心情爱,只以政事为重。
他为大局、为天下人而考虑,那总该有朝臣,为帝王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