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台后殿。
陈玉皎求见而来。
免去一切繁文缛节,与赢厉对坐在侧殿一案桌前。
赢厉还是身着一层不变的龙袍,仿若随时是那般威严、巍不可攀,像是一座永远矗立在世间的山峰,没有情绪,永不会被撼动。
到底要经历多少,岁月才能将他雕琢磨砺得这般稳重。
赢厉那帝王的视线隔着玉珠落来:“何事?”
陈玉皎回神,垂眸答:“臣只是想着,不论到底何时开始东出作战,也该早些制定好完整的统筹策略。
谋定而后动,有备无患。”
赢厉深邃的长眸眯了眯,“喔?说说你的看法。“
陈玉皎拿出一张天下堪舆图平铺在桌上,开始有条不紊的言:“六国之中,各有特长,尤其是六国公子,皆不是可小觑之人。
所以东出一统大计,务必以稳为重。
臣认为应先拿下最小之元韩国,一来胜算大,可鼓舞士气。
二来元韩国看似最小,却处于最中心腹地,想去另外五国,皆需通过元韩国。拿下元韩,有利于粮草武器等运输。”
她一边冷静地讲解,一边以案桌上一枝插花的树杈在堪舆图谋划。
她的手很白很细,素手指点间,周身尽是专注、运筹帷幄之感。
赢厉的视线落在女子身上,眉间难得舒展,“继续。”
她继续言,他时而轻嗯一句,时而发表言简意赅的意见。
不知不觉,天又黑了。
大殿内烛光萦绕,庄严而静谧。
门外,荀祯来请平安脉,却被夏公公拦在外面。
两人透过门缝隙悄悄看着里面的场景,皆是欣慰又无奈。
头一次看一对男女坐在一起,只知道谈正事的,只怕月老和送子观音来了,都要给他两磨墨!
不过不得不说……他们坐在一起的画面越看越耐看,男子巍峻冷戾,女子柔美从容,还有共同的话题,这是相得益彰、天作之合啊!
只可惜……
哎!哎!哎!荀祯连叹了好几声,忽然理解皇伯公为何喜欢叹气了。
陈玉皎耳尖听到那声音,才恍然惊觉,不知不觉已是夜深。
她道:“君上,若是无什么问题,今日所聊之方策,臣会整理成册送上。”
赢厉看了她脸色一眼,“不急这两三日。”
陈玉皎以为他在担心赢舟那边的情况,想起今日来这儿的另一件大事,言:
“臣近日发现赢太师病症有些棘手,想亲自开几副药方为其调理。”
“好。”提起赢舟,赢厉面色间多了一分凝重,“赢太师就劳你多费心。”
“是。”陈玉皎敛眸,完成今日的公务后,起身便离开。身后却忽然又传来赢厉的嗓音:“等等。”
陈玉皎回头,见赢厉也已站起身,那一袭墨袍黑袍的身躯,在夜里和烛光隆重着,显得更为高大、巍拔于世。
他的目光直直落了过来:“陈客卿,一起。”
低沉的嗓音比办政事时略微柔和一分。
陈玉皎皱了皱眉,一起?
好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赢厉所住的龙寝宫,与屹宫隔得不远。
只是帝王回去,一向是有龙撵……
思索间,赢厉那高大的身型已走在前面,陈玉皎不得不快步跟上。
门外的荀祯见状,立即往旁边躲起来,暗中看得满眼惊讶。
曾经日日规劝君王要早些夜寝,但这个帝王向来我行我素,今夜竟要主动回秦宫!
兴许……陈玉皎,就是那个能管住帝王之人?
而夏公公已极有眼见力的叫来龙撵,巨大恢宏的马车停在大殿门口,宛若一座庄穆的宫殿。
有宫人搬台阶过去,摆置妥当。
赢帝步步踩着精致的台阶而上,落坐在奢侈的龙撵中。
里面光线暗淡,那帝王身形隐在黑暗里,更为让人望而生畏。
他的目光还从里面射来,落在她身上:“上来。”
嗓音磁性,带着与生俱来的命令。
陈玉皎想说,她可以自己走回去,男女同乘一马车,不合礼制。
她也真的在认真思考推脱之语,但赢厉的声音再度响起:“方才殿内谋定之策,陈客卿还有一事遗漏。”
啊?
陈玉皎提起公事,微微恍然,赢厉视政治如命,是短短的回寝宫途中,也想用来办政。
她想起这些公事,也顷刻间忘记了那些礼节,走上去坐入龙撵。
赢厉目光落在她的动作上,眼尾似乎微微跳了跳。
马车车门关上,空间内只剩下两人,几乎可感觉到两人气息的萦绕。
只是陈玉皎坐的侧边最外侧,与他保持着足够的距离,还疑惑而公事公办地问:“君上方才说臣忘记了何事?”
开口又是政事……
赢厉看她一眼,他日是不是有人以谈政事为由,谁都能将她骗去?
眼下,他随意寻了件政事。
陈玉皎听得很认真,还严谨专致地发表了自己的建议。
直到马车停在屹宫门口时,政事也刚好谈完。
“多谢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