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这几日是跟着秦锦然的身边,而听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双秀眉不展,低声叹息道:“明天当真会好?”这才过来不过十日的功夫,这现在吃得还不如府里三等丫鬟的吃食,若是再往后一些,听夏想象不到到时候能吃什么?想到了这里,又是一声长叹。
“若是老叹气,会把自己的福气都叹没了的。二少奶奶现在懂得很多,会有法子。”听雪拉着听夏到一边,说了习字说到了烹茶又说了看诊的事情,尤其是给人看病,想了想索性连那一次是给一位出身不好的人看病的都说了。
听夏听到了清欢两字,藏在衣袖之下的手指颤颤,语气也有些不稳,“二少奶奶当真是那样的人看诊了?”听夏屏着呼吸等待听雪的答案。
“可不是?”听雪咬着下嘴唇,低声说道:“我是不赞同的。”
这名字一听便是楼里的姑娘,听夏低声道一句,“是啊。”毕竟那可是青楼出身,就算是清倌,一样被人瞧不上。
听雪说道:“二少奶奶说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和我蒙了面,去给那位清欢姑娘看诊。当日里的血流的很多,我帮不上别的什么忙,就是帮忙端水用手帕擦血,然后替二少奶奶擦汗。那一日的水盆里的血的味道让人闻着一阵阵的眼晕,都不知道人流了那么多的血,居然还能够活下来,二少奶奶也说了,是那个清欢姑娘命大,她的小产和旁人的小产不一样,是很容易死亡,最后清欢姑娘能够活下,也是因为命运垂怜。”
听雪的话,让听夏想到了许多,想到了当年自己的娘亲,也是因为小产而去世,她给那些大夫叩头,却没有人愿意随她去给娘亲看诊,娘亲的事情是听夏的心中永远不能够碰触的伤痛。想到了这里,听夏的眼眸里划过一丝伤痛,想到了埋藏在内心深处,许久不曾想起的自己的身世。
听夏的娘亲容貌艳丽非凡,曾做过金陵第一销金窟的头牌,曾经风光一时宾客满门,朱唇一点万人尝,花容一展满客惊,等到年纪稍大些时候被一位富庶的商户赎了身,送与了当地的父母官,一顶天青色的小轿抬入了幽深的巷子,听夏的娘亲就做了那官员的外室。刚开始的日子看似宁静,实则也是艰难,巷子里的人都知晓娘亲的身份,瞧她不上,还有些二流子见到她便嘴皮子花花。娘亲只能够闭门不出。这样的日子也没有能够持续多久,官员被外放之时,当家主母转身就卖掉了母亲,让她重新回到了楼里,而此时母亲也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出了楼亲自去求那位主母,却被污蔑是她的恩客的孩子。母亲只得在楼里安身立命,听夏也自小在销金窟里长大,听夏在楼里小心翼翼生存了五年的时间。
娘亲不愿意让听夏重复自己的命运,她少时和楼里的老鸨同为一批,两人也是相识,小产弥留之际,就用了所有的攒下来的金银,央求老鸨把听夏的户牒改到了小户人家里,并把听夏卖到了外面的人家。那老鸨看听夏着实可怜,最终就松了口,并很快卖了听夏。娘亲不过是撑着最后一口气,见着听夏不必重复自己的命运,最终闭上了眼撒手人寰。娘亲临终前不曾嘱咐什么,但是前些年耳濡目染得到的话语,被听夏牢牢记在心间。
“你怎么了?”听雪看到了听夏神色怔忡,泪水顺着眼角落下,眼看就要到了覆着纱布的伤口部分,连忙用手帕替听夏擦去泪水,“好端端怎么哭了?二少奶奶不过是一时委屈,和孙夫人交好,日子总是会好的。”
听雪本就觉得秦锦然已经是大户人家的二少奶奶,现在反而要去讨好小小的私塾夫人,还要靠仰仗别人的鼻息过活,心中便觉得委屈不已。
听夏见着自己好了,听雪又难过了起来,少不得柔声安慰,这两人一个原本在府里是处处受排挤,一个现在毁了容心中总有些沉闷,现在跟着秦锦然,日日相处,也渐渐亲密了起来。尤其是听夏知道了秦锦然曾给那位清倌出身的清欢姑娘看诊,心中更是充满了对秦锦然无言的感激,总觉得若是当年娘亲遇到了如同秦锦然一样品行的大夫,或许娘亲也就不会死。
第二日一早,因为昨个儿下了雨,钱家吃饭也吃得要晚一些,孙夫人的贴身丫鬟萍儿撑着伞过来的时候,钱家人正在吃饭,钱老汉倒不在家,
佳娃放下筷子,就冲到了院子门口,“我去开门。”雨天路滑,钱婆子也放下了筷子,“佳娃,慢一点!”
钱婆子追在儿子的身后,见着儿子如同炮仗一般,一头撞在了花语的怀里,幸好花语扶住了门,才勉强站住,右手持的一根油纸伞,便滑落在了泥地上。
“姑娘对不住,对不住。”钱婆子的腿一软,伸手把儿子捞到了自己的背后,自个儿捡起了那把伞,用袖子想要擦去泥点子,谁知道衣袖上别着一根昨日绣花时候忘记取下来的绣花针,嘶啦一声,划破了精致的伞面。
花语口中的“别”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了那让人心碎的响声,秀眉一拧,“这是小姐最心爱的伞!”其实这柄伞原先是属于孙茹竹的,因为新买的如意堂的伞,才把这旧伞送给了花语。虽然是旧伞,花语也是极其喜欢这把伞的,最爱的便是那伞面上的斜生的红梅,好不容易下了雨,第一次用伞,就被孩子弄脏,现在更是被划破了!心里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