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数不胜数。
可是……可是……
黎恪只是想一想九公子的提议,就几乎恶心到要吐出来。
他觉得冷得厉害,所有人都在逼他——他没有办法,他没有任何办法。
该怎么办?
姜遗光依旧蹲坐在地,两只膝盖上沾了些黑泥,和所有人恶意的面庞不同,他依旧那样平静,好似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变脸。
黎恪的挣扎痛苦,在他眼中也和一只飞过的蚊蝇没什么区别。
“善多……”黎恪叫他。
姜遗光嗯一声,继续在地面涂抹。
他们的对话没有避开姜遗光,姜遗光自然听见了。
他不在意。
他已经决定放弃,所以,黎恪不论作出什么决定,他都不在意。
榕树的树桩,只剩下最后一层。
很快就要被完全抹去了。
与此同时,画卷上清晰刻下的其他城池轮廓慢慢变浅。
很明显,它们将要随着榕树的消失而一并不见。
榕树果然和画卷有关。
画卷……毓秀?
听闻毓秀擅长作画,或许和她有关?
她的怨念又是什么?那些书生的死……
姜遗光想着其他事,黎恪的纠结挣扎他看在眼中,令黎恪失望的是,他的确感知不到,或者说,即便能感知到,也不会在意。
姜遗光自己遇到痛苦之事尚且不会疼痛,又怎么可能会替其他人疼痛?
他在期待什么呢?
黎恪的脸色一点点灰败下去。
“我选……我选第二个……”他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声音哑得几乎不能听,说出口的同时他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他的眼睛,好像在这一刻看到了一片更宽广的世界。
黎三娘尤带着笑。
先是微笑,听到黎恪终于作出决定后,这笑终于演变成癫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想起来,自己在入镜时,生下了一个孩子,然后……然后怎样了?
哦……那个孩子被抱走吃了。
于是,在刚才的幻觉中,她便历经了几十次亲自吃掉自己孩子的痛苦。
她亲自生下的,脐带还未剪断浑身血淋淋沾满脏污的小小婴儿,握着拳头闭着眼睛大哭,包在襁褓里,哭声响亮又微弱,脸红通通的。
她抱着孩子,被一头猪逼着必须活活吃掉孩子。否则,那头猪就会按照同样的方式,一点点吃掉她。
起先她不愿意,想逃跑,然后……她就立刻体会到了被一点点啃的痛苦,从皮肉,到骨头,没有办法昏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吃干净。
等到被啃得几乎成了人彘后,她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幻境之初,再一次抱着孩子被逼着做选择。
再后来,她吃了那个孩子,一次又一次……她现在还能回想起那个孩子软嫩的口感……呕——
笑着笑着,黎三娘突然弯下腰拼命呕吐起来,手背额角都蹦起了青筋。
她恐怕出去后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吃肉了,在这幻境中也没吃什么,可她依旧拼命地吐,直到吐出了胃中的酸水也不停,好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实在是太恶心了……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此刻,她和兰姑想的一样——凭什么只有她们忍受这种痛苦?黎恪和姜遗光却能好好的?
黎恪又凭什么还能保持清醒?
既然那恶灵要他们发疯,不如大家一起变成疯子!
现在,黎恪果然也和他们一样了……哈哈哈哈哈——
“我反悔了,我选第一个!”黎恪喊出了这句话。
晚了。
黎三娘口中爆射出几枚不知什么时候含进去的干果子,“嗒!嗒!嗒!”尽数打在姜遗光身上,后者顿觉手脚发麻。下一瞬,九公子后退两步,轻巧飞身而起,越过画卷,落在姜遗光身前,衣袂飘飘。
“善多,不好意思了。”九公子道。
正要大声喊叫的黎恪和姜遗光在同一瞬被凌烛打晕。
……
黎恪是被一阵肉香唤醒的。
他们还在榕树不远处,只是这回,画榕树的人变成了兰姑。
姜遗光把那颗大榕树从画上几乎完全擦除后,城池及其中的鸟兽虫鱼乃至人类皆开始渐渐淡化,有些甚至变成了烟,消散开去。
于是兰姑就在他原来蹲着的地方重新画上那棵树。
兰姑也曾想过,如果一切可以改变,如果可以由她来画这幅画,她一定会把这幅画改得更好些,好让他们能渡过此劫。
可现在,她真正握着笔坐在树下后,她的心态却变了,喷涌而出的恶意,随着画笔一点点在泥地上勾勒出那棵大榕树原本的模样。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改好?
这幅画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她只不过是照实画上去而已。
她为什么要改?
粗壮虬结的树干,独木成林,葱郁茂密。
树上吊着的干瘪人皮、兽皮……一个没少。
画着画着,兰姑想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