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都是绝境。
往四周看,漆黑山峦如聚,看似在他不远处,却是可望不可即。寒冽山风从四周刮过,很狂烈的野风,寻常人简直能被这风吹跑。
姜遗光好歹在这一小片地方站稳了,环顾四周。
无论从哪个方向踏出去一步,他都必然坠入悬崖——如果这真的是悬崖的话。
“你杀我也没用,你应该杀卫家人。我不是卫家人,而且……你如果想要我的命,我也有其他手段。”姜遗光明知厉鬼不会有神智,仍旧试图劝说。
山海镜已经放在了眼前,镜面贴里,只要把镜面翻转,附在他身上的鬼魂就会立刻被收进去。
是的,有一个鬼附在他身上。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缠绕在身上冰冷的四肢,和随风吹拂在手臂上令人发痒的长发。
背上逐渐感觉到沉重,似乎背了什么重物。那东西还在不断变得更沉,沉得他几乎要被压趴。
姜遗光被压得一个趔趄,勉强站稳了,脚边岩石却被他不小心踢落下一块,落进悬崖中。
过去很久,才听见了传来的微弱回声。
身上负重仍在增加,脚下只能容下他站立的岩石柱轻轻震颤起来,似乎被风吹得左右摇晃。
再这么下去,不是被压死,就是被甩落悬崖摔死。
姜遗光不再犹豫,手腕一动,山海镜翻转朝上,照向自己的脸。
小小一面铜镜照出了他此刻的影像。
在他脸上,原本那副面具不见了。
整颗脑袋被无数黑发包裹,像一颗黑色的茧。
镜子照出金光,顷刻间黑发烟消云散,露出原本正常的鬼面具,和黑色鬼面下自己的眼睛。
与此同时,他终于得见天光。
阳光从密林缝隙中照下来,四周散落几具死相凄惨血肉模糊的尸体,嘴巴还大张着,撕裂了,从里面爬出来的女鬼不知去了何处。
在他身后,棺材打开,里面的骨骸还在。
而他就站在坟坑边,只差一步……他就要踏进去。
坟坑挖了足有丈深,周边泥土松软,一旦掉进去,四壁泥土塌陷,他一定会被活埋在这儿。
果然……一切都是幻觉。
可姜遗光却觉得,那个鬼并没有完全消失,它仍在暗中,死死地盯着自己。
但不管怎样,它杀不了自己。
拥有山海镜的人,是绝不会在镜外被鬼直接杀死的。
就像他刚才,厉鬼只能用幻象诱骗他落进坟坑中,却不可能像对待其他人一样从他嘴里爬出?
姜遗光没有管散落在地面,只剩半截的死人。他摘下面具,往山下走去。
不出意外,今天这三家都会有一场巨变。
按他们所说,当年卫家残余下的人,还远不止这三家。
接下来的路没有发生什么怪事,姜遗光摘了面具后,没有人认出他,他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
一切都很正常。
来来去去的人们,有男有女,忙忙碌碌劳作;亮嗓子招揽客人的小二、茶博士、小摊贩;肩上扛包的劳工;缩在角落里眼神怯生生又带狠劲儿的小乞丐……
姜遗光看到乞丐就想起了洛妄,洛妄不知又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怀疑的确是洛妄拿走了黎恪或兰姑的山海镜。如果是真的……洛妄应当是去荃州还镜子了。
一切都很平常。
直到第二天,官兵忽然多了起来,街上不少店铺也纷纷关门,来来去去的行人们皆神色匆匆,不敢多说什么。
但……各个寺庙、道观的香火又更旺几分,每每经过,都能看到长长队伍一直排到门外。门里门外的人们都在磕头,念念有词地祈祷着什么。
从远处看,长长一条队,跪下,磕头,起来前进一步,再跪,再磕……
原本热闹的星州城立刻荒凉下去,只有寺庙附近还算热闹。可那份热闹也带着古怪又诡异的沉重感——没有人多说话。
姜遗光昨天下山后就改头换面,又换了一家客栈住。
他现在手里有一千多两银子,如果不做什么特殊用途,这笔钱够他花一辈子。许多人穷极一生也赚不到这么多钱,但这不过是富绅手指头缝里流出的一点点油水罢了。
他发觉了街上的异样,心里猜出几分,还是叫来小二询问。
小二看他穿着朴素,给钱倒很利索,他自个儿正憋得慌呢,客人一问,很痛快地说了。
“客官,您不知道,最近这几天都不太平,听说王家谢家和魏家都出了人命官司……听说走了不少人呢,客官您出门也留意些……”
“哦?出人命了?”姜遗光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知道是谁干的吗?官府有没有消息?”
“嗐,也就昨晚才发现的,这哪能那么快找着?”店小二神神秘秘道,“不过依我看呢,恐怕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能够让三家在一夜之间都带走这么多人,那能是人干的吗?”
“你是说……他们都撞了邪?或许是惹了什么武林高手呢?”姜遗光说,“之前不是说忠昭武馆的大少爷就被一个高手教训了吗?”
“那都过去多久了,再说了,真有那高手,也不可能一夜间做出这么丧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