瘪下去的那人,手背上血水还在喷涌,只是涌势渐缓,等汹涌血水潮汐一般毂涌着漫过门槛往外溅了几滴时,血终于流干了。
干瘦的姚文衷也终于能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他现在和寺庙里的僧人、香客没有任何区别,骨瘦如柴,身上看不见半点肉,活脱脱一层人皮包着骨架,眼窝和两颊都凹下去,瘦得可怕。
谁也看不出来他刚才还是个横竖一样宽的大胖子。
文霁月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切,连发脾气都忘了。
等那个浑身沾满血水,身上破碎的衣裳也被浸透、仿佛穿了一身红衣的姚文衷走到她近前……她才后知后觉地后退了一步。
“多谢文姑娘。”姚文衷咧开嘴笑道。
他就穿着这样一身血淋淋的破衣服往外走,身上淋淋沥沥滴下血水,两只血脚印踩在地面,越走越远。
蒋标也不敢拦他。
那么大一座肉山,姚文衷硬是看不见似的,出了院门,往左边拐了。
香客们真正住的客房就在那边。
文霁月盯着地面。
姚文衷留下血脚印就像被地面吸食了一样淡下去,在两人眼皮子底下消失得干干净净。
文霁月转过头去,发现屋里的几乎满溢出来的血水也跟被地面吸食一般飞快往下降,很快,屋子里也变得干干净净。
桌子腿、椅子腿、沾了血的床柱腿……都变得干净如新。桌上摆了三盏灯,安安静静放在那里,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文霁月觉得自己有点想吐,捂着嘴往后退,关上房门。
身后还有个蒋标……
文霁月看着他,明白了什么。
蒋标还在变胖,脸已经被肉堆满了,看不出原来的一点影子。他也愣愣地看着姚文衷离去的方向。
蓦地,后颈一疼,鲜血如注喷涌,将刚才插进来的簪子直接喷了出去。
文霁月早就闪身退到一边,阴冷地注视着一切。
和姚文衷一样,满身肉都变成了血水,跟熟透了的柿子似的一挤破皮,里面汁水就暴流不止。
蒋标张着嘴,肉山一样的身形飞速干瘪下去。
*
时间倒转。
大殿里,姜遗光随那些僧人做晚课,听他们念经说道。
但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大殿里打坐的一众僧人中,有两个眼看着慢慢……变大了?跟吹了气一样飞快鼓起来。
原本大家都在低头各自念经,谁也不看谁。可等那两个人鼓胀到把前后左右的人全都挤下了位置,再想不发现也难。
大殿里立刻闹起来,但没有闹大,姜遗光站在门边,见那群人熟门熟路地把人带到殿外,从身上翻出一根纳鞋底用的粗针直接扎在手上,那人手里的口立刻喷出一束小血柱。
等血流干,那两人又没事了。
姜遗光低声问其他僧人:“他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人冷哼一声:“估计犯了禁呗,偷吃了不该吃的。”
姜遗光点头示意明白,目光看向地面淌出的血渍。
那些血……被好似活物的地砖吸了进去,吸得一干二净。
出了这么件事,晚课也不必做了。监院说罢,带领僧众最后念了一遍经,宣告结束。
一群僧人各自起身往回走。
姜遗光走在最后。
经过刚才放血的地方时,他停了下来,左右一看无人,蹲下去细看。
的确一滴血都没了,砖缝里一点红也不见。
见四下无人,前面的人走远,他挽起袖子,露出手肘上的疤,伸手抠破一点痂,挤出血滴在地上。
一滴滴血渗进地砖,流下些许红印,过不一会儿,印子也消失了。
他往前走了一段,再次蹲下去,故技重施。
血同样渗进去,消失不见。
姜遗光擦干血迹重新包好,放下衣袖,若无其事往前走。
这道疤是他故意划出来的。
他在厨房门口看了很久,知道他们煮饭不会过多,算好了量。
因而正午吃饭时,第一遍行堂,添梗米饭添包子馒头。
第二遍,没吃够的再添包子馒头和小菜等等,米饭基本吃尽了。
第三遍时,就是添和早上一样的粥了。
姜遗光主动帮行堂的僧人提粥桶,往里面滴了血。
早上和他一起去打水没顾得上吃早饭的入镜人有一个个头很高大,一看吃得就多。如果他没忍住,一定会添食的。
他往粥桶里滴了一点点血,不多,搅和后赶紧送进去。
等吃完了,他又主动帮忙把桶洗干净。保管谁也查不出来。
至于还会不会有人添粥……或者他想算计的那人没有喝粥……那也无所谓,只要确保有人吃下去,他就能知道,犯了禁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现在,他知道了。
是只有吃了“荤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还是只要犯忌都会变成这样?
寺里那些干瘦如骷髅的僧人香客们,他们都经历过吗?
来到僧房院外,里面已经点起了灯,一间间房亮起光。
一排亮起的灯光,中间突兀暗下去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