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像被风吹着摇晃的红眼睛。
阿寄被自己想象吓到,恨不得整个人缩到斗篷里,这个年轻公子……他也很怕,可和整间古怪的老宅比起来,他只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姜公子不放。
终于来到了房门口。
姜遗光伸手推开漆黑大门,低头看他:“到了,进去吧。”
阿寄却死命摇头,眼睛死死地盯着房门,声音都在发抖:“公子!刚刚……我刚刚出来的时候……没有关门!”
晚上大家都睡了,谁会来关门?
姜遗光:“可能是被风吹的。”
阿寄满脸不信。
见他死活不肯进房间睡觉,姜遗光也不强迫他:“那你跟着我好了,别乱跑。”
阿寄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姜遗光本就是在老宅里闲逛,见状带阿寄重新折返回去。月光如洗,四处堆雪,不必点灯也能看得清楚,阿寄就一直缩在姜遗光斗篷里跟着他走来走去。
祖宅很大,从大门进来过庭院大堂,大堂两边分东西二苑,两苑各有花厅、假山、内湖、阁楼等,大堂往里走就是二堂,即中堂,隔开东西二苑。
他们夜里住的就是西苑。
据说东苑是以前给分家的老人们住的,好几任老人在里面咽了气,后面东苑就空出来了,还修了一道墙,墙上开小门,想从西苑过东苑必得打开门不可。
不过分家的人也说,从前东苑里发生了许多怪事,所以那扇门的钥匙跟着他们老太爷下葬时一块儿埋了,不让他们过去。
这些事情阿寄不清楚,只模糊地听长辈们说东苑不让过去。
他看姜遗光好像把前前后后都转了一圈,连带着他身上也暖和起来了,不过姜遗光转悠过后似乎又打算把他送回去睡觉,阿寄急了,扯扯他衣角:“姜公子,堂叔公和我说过,说您要找的东西在东苑。”
姜遗光:“东苑?”
阿寄点点头,回忆起堂叔公的模样一字不落地把话说了一遍。
当时白骥好像预感到了什么,在一个夜里,他把阿寄叫起来,抱着他考了几句诗,然后神色严肃地叮嘱道。
“记着,叔公和你说的这些话,除了姜公子以外不能和任何人说,你的叔叔也不行。”
“祖宅分东西二苑,东苑建得早,西苑是后来修的。姜公子想要的很可能在东不在西。至于到底在什么地方……你就告诉他,这么多年没有回去,我也不记得了。”
姜遗光带着阿寄脚步一转,往东边走去,过回廊穿花院,看到了据说隔开东西二苑的刷得雪白的围墙。
墙约丈来高,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东苑风光,让人看不到另一边。墙底积雪,白墙和白雪相接,分不清边界。有些地方还栽了几朵腊梅,细小的黄花在月光下很不起眼,却有股喷薄的清香,
沿着墙走了一段,总算看到了那扇门,也是黑色的,实木制成,又厚又重,布满湿漉漉的灰尘。
姜遗光沉吟片刻:“明天再过来看看吧。”
他记下位置,带着阿寄往回走,随意找了一处挨着阁楼的凉亭坐下。阿寄嘴上说着不困,不过在坐下后没一会儿就靠着姜遗光闭着眼睛睡着了。
天边渐渐翻起一丝鱼肚白,像极了刚睁开的一双眼。
一到白日,夜里所见的诡异之景就好像都消失了,老宅又大又广阔,即便身处冬日也处处是景。
阿寄又不怕了。
老仆照顾他换了衣服吃过饭以后,他本想去找姜公子,这时却有个来报,说分家那边来人了。他只能留在大堂等待。
不多时,仆人引进来一大帮人,有男有女,大多头发都白了,最年轻的看上去也有三十来岁。一进来后,为首那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就颤巍巍走到天井里放着的几十口棺材边,跪下,大哭。
其余人纷纷抹泪跟着跪下,哭声此起彼伏,响彻白家祖宅上空。
阿寄看着他们,又想起棺材里躺着的人,头一低,眼眶里忍不住也流出热泪。
一群人哭够了,在老仆们搀扶下起来,各自落座。阿寄虽然年纪辈分都小,但他是本家人,所以和那位最先跪下哭嚎的老人一同坐在上首,两边高椅坐满了人,还有些坐不下的束手站着听吩咐。
姜遗光站在阿寄身后,将底下众人样貌神情一扫眼底。
按照辈分,那个老人算是阿寄的叔叔。阿寄乖乖喊了一声后,他塞过去一个厚厚的白包,然后开始说起两家的渊源。
老人叫白祖望,和白大儒白慎远不是一支的,但白慎远的父亲和白祖望的爷爷算是关系不错的堂兄弟。后来分家以后,白慎远这一支去了京城,他们留在西南老家,两边就淡了些。
但不论如何,都姓白,打断骨头连着筋,更何况京城那一支并不是不认祖宗了,每年都会送些银钱用作族里出息。这边若有人要去京城办些什么事,那边招待得也很周到。到后来,白慎远成了帝师,连带着他们也飞黄腾达,一跃成为当地望族。
白祖望怎么都没想到,他们竟会遭此不测。
说了这一茬后,他又指着底下的人让阿寄来认。
他把自己的七个孩子包括远嫁的儿女、儿女们的孩子都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