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也是赵瑛最先看见他的身影——据说他的镜子起初被姬钺保管,后来姬钺出京,镜子又放回了园子里。
秋去冬来,整整一年过去,又是一年初春,赵瑛本已经习惯了。她照常熟门熟路地进门,拿着本书坐在桌边看,下午就去外边转转。
天快黑了,她又折返回屋里,把白天翻乱的书整理好。
不料,内屋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赵瑛愣了下,马上想到了什么,立刻冲进去,就见姜遗光站在自己面前,转过身,看着她。
一个对眼,恍若隔世。
“太好了……我……我等了整整一年,我还以为你出事了。”赵瑛不禁又哭又笑。
姜遗光露出吃惊的样子:“一年?这么久?”
赵瑛擦了眼泪笑道:“是啊,一年过去了。甘慈姑娘她们早就出来了,但是她们都……我还以为你也……”
赵瑛仔细打量他,发现他一切都好,松口气放下心来。此时仆人们也都忙碌起来了,烧水做饭等等,没多久晚饭便送上来。
二人对坐,边吃边聊,吃完赵瑛就走了,让姜遗光早些休息,明日再来看他。
他这一别就是一年,赵瑛说有不少事都等着他呢,回来以后肯定闲不下来。
姜遗光其实不觉得如何累,但洗漱过,吃了东西,换上衣服,一躺进被窝就久违地陷入了深甜的梦乡。
他很久没有睡得这么熟了。
一觉醒来,竟睡到了第二天上午。等他出去后,发现园子里格外热闹。
赵瑛、凌烛、沈长白、贾历文……几乎他认识的人都来了,就连顾忆柳也到了。
顾忆柳比他出来早一天,已经把许多事都料理好了。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赵瑛干脆从外面叫了桌席面,边吃边聊,免不了讨论这次死劫。
听说他们熟知的桃花源的幕后居然还藏着这么多离奇的故事,众人都十分吃惊,议论纷纷。
“长恒兄说得没错,避世多年,只能后辈一代代结亲,血缘亲近后混乱,后代自然不会太好。”
“乱时之山是真的么?真有这种山?”
“可能有吧?烂柯人的传说也未必是假,就像山海镜,长恒进去不过半月,外界已过了一年。”
“如果我在乱时之山中,岂不是山中一日,山外一月?”贾历文这段时间和其他人也熟了,开玩笑道。
其他人笑他。
“真有乱时之山,你进去岂不是一个不慎就回到百年前或百年后?”
贾历文毫不脸红,反而笑道:“那正好,百年后我打听了你们的事,再回到百年前告诉你们。”
“说不定真到了百年后,山海镜也无用了,我可以不必入镜呢?”
顾忆柳本以为贾历文这么说,其他人又该笑他一场了。不料其他人并未表露异样。
她一问才得知,一年内,当今陛下施行了诸多举措,如今国内遍地鬼怪的情况有了很大好转。这让她简直不敢相信。
姜遗光也有些不可置信,但所有人都说是真的,叫来近卫一问,近卫们也说是真的。
凌烛神秘莫测道:“听说,陛下已经聚齐了八鼎,只差最后一尊。”
“九鼎聚齐之日,便可打开骊山地宫,送返不属于这阳世间的鬼魂。”
一时间,众人更加兴奋,人人脸上挂着充满希望的笑。
酒过三巡,几人再次谈起桃花源。
“所以这桃花源到底真是一座桃花源?亦或者不过一座陵墓?”
“皆有可能。”凌烛慢慢道,措辞很小心,“十重后的死劫本就非同寻常,为众人之念。”
“换句话说,只要有人认为桃花源是世外桃源,有人认为桃花源是一座陵墓,而长恒兄又恰巧知道两种传闻。这两种桃花源便都会在镜中出现,甚至合二为一。”
书中的世外桃源是真的,后世人的奇诡想象也是真的。
凌烛还告诫道:“我不知其他人有没有看出来,长恒兄应当也发现了,越往后,死劫越不如以前那般单一。”
他还用科考举了个例子,做经义题时,初学者只要分析一篇文章、围着这篇文章的主流意思写就好。但学到后期,哪怕是同一篇文章的同一句话也能有不同的涵义,这时考生就需要揣摩上官的喜好、用意,去猜这句话该从哪方面入手。
他们入镜人不也是一样么?不断揣度幕后恶鬼执念所在,到最后甚至未必有恶鬼,只剩混杂的执念,他们也要把每一种可能都尝试一遍。
“但这也太叫人难接受了……”沈长白喝了两杯酒,捂着心口一脸难受劲,“我可是想着归隐田园,种上一条道的桃花树呢,怎么就叫你打破了我的幻想?”
“不成,你也喝两杯,权当向你师兄我赔罪!”他拍着桌子叫道。
他们都向邬大人学过武,沈长白自称师兄并不过分。
其他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姜遗光跟着露出微笑,仿佛他也被逗笑了似的,接过酒杯,感觉里面无毒后一饮而尽。
过了几日,近卫们将他和顾忆柳接走。
同一座院落,不同的房间,既有问询,也有自述。
顾忆柳想到自己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