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琦的工作和许婧的工作是同时进行的,两个人都忙得昏天黑地,一时沟通不及时,结果就闹了大乌龙了。
顾琦冷静下来看了许婧的剧本,然后发现这人的“进步”是真大啊,一下子也太激进了,她基本是把女驸马整个故事重写了一遍,用话剧的角度去改写戏曲。
“你这样,”顾琦点着许婧的文本说,“你知道后续排戏的工作量会有多大吗?”
许婧点头,“严加晴那边说会找黄梅剧团的老师协助我们,做顾问。”
“你这个已经不是顾问的问题了,完全是重新修了一个版本,配乐唱腔身段全部都要重新设计,”顾琦闭了闭眼,叹气,“你知道这样没有一整个剧团的协助是根本排不下来的吧,这个工作量已经覆盖人家剧团两年的工作量了,一个经典大戏排一个新版本在人家剧团内部都是最高级别的项目了。而且你还要在剧情细节增加孟丽君的引子,老版本能用的部分更加少,最重要的是,这样排出来的戏人家剧团也没办法拿回去自己演,就纯粹只是为你服务的。人家一整年给你一个其他行业的项目打工,自己的本职工作一点没受益,除非他们今后就都跟着你了,不然这对人家剧团也不公平。”
顾琦的说法是统筹思维,统筹是协调的艺术,她考虑的更多是可操作性和多方协作的平衡,尽量确保每一个合作方都有所获利。
而许婧,本来她还会考虑点成本啊制作难度啊,但自从傍上严加晴,她的手笔也越来越夸张越来越不计成本。
虽说搞艺术的应该尽量自由创作,一天到晚担心成本容易被限制;但没有节制的自由,尤其是许婧这种执导经历不算丰富,对自身能力了解不充分,还不知道自己的边界在哪里的艺术家,很容易一不小心就把摊子铺得太大,最后收不回来,作品也就成为空洞的平庸之作。
这个道理许婧自己也明白,她也能举出很多例子,比如被成本逼出转场“神迹”的今敏导演,以及放飞自我之后口碑暴跌的陈凯歌导演。
这就要导演的自制力和判断力了,是否该在这种时候相信自己,还是相信自己选择的工作伙伴。
许婧还是比较谦虚的一个人,被顾琦这么一说,她自己也冷静下来。
“要不你先看看剧本吧,前面女驸马怎么改编的事儿你再让我想会儿。”她有气无力地说。
顾琦点头,不把许婧逼得太厉害。
许婧的剧本现在刚改到第二稿。
初稿都是零碎的概念和小场景,二稿对这些庞大的素材进行了系统的整理和归纳,有些地方的场景转换和台词还很生硬,但这都是之后三稿四稿要调整的地方,顾琦知道,所以只挑整体看。
老实说顾琦觉得这是一个好剧本,而且是越往后越好,就像人在迷雾中行走,越到后面路越清晰,直到最后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但是这也造成了一个问题,前面的叙事,对于她们知道女驸马的人来说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对于零基础的观众来说,很可能会觉得混乱。
毕竟许婧是要在前面穿插孟丽君故事的,如何让两个故事以及导演的构思能够丝滑过渡,埋下的线索和引子足够引起怀疑,但又不能太突兀,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尺度。
而在初稿里,这个尺度并不算好。
有些事情想起来非常美妙,许婧构思这两个故事交融碰撞的时候都觉得这太厉害了,颅内高潮,绝了!但是从脑海里的画面和纯粹的情绪落到笔头上,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创作过程,许婧要考虑的不止是文本、还有舞台呈现的问题,因此她的落笔需要非常精确,这就让这份工作的难度大大提高了。
如果顾琦完全把这个剧本当做一个陌生的戏来看,她的第一感觉是这是个鬼片吧?
原本无忧无虑的富家小姐谈了个恋爱,然后生活中出现了各种奇怪的、有关另一个女人的线索,而与此同时她的爱人遭难了,她要去拯救他,在这过程中她发现自己走过的每一步路另一个女人都走过,她好像在提醒自己,好像在警告自己。女鬼成为了富家小姐生活中一个不祥的符号。
这样的故事其实和许婧最开始的构思已经不是一回事了,许婧在初稿创作中明显偏离的自己的预设,而且是偏离很多。
虽然故事还是好故事,但是跟许婧最开始想做的,一个还算是贴近主流、目标是引起尽可能多的女性的广泛共鸣的剧目,从呈现效果上来说已经是两个东西了。
许婧应该尽量去找全体女性的最大公约数,而不是在小众的鬼片赛道上一骑绝尘,博物馆必然也不会公然展演一出鬼故事。所以必须要改,而且是大改,直到改回许婧最初脑海里那个构想,回到正轨。
许婧很头疼,顾琦也很头疼。
“我还以为没钱就是做项目能遇到的最大的困难了……”许婧有些沮丧。
一时半会儿让她转换思路是很困难的,尤其是写体量如此之大的剧本,她其实已经有点把自己写进去出不来了,思维已经被这个巨大的文本量拖着走了。
为了能换换脑子,许婧暂时停下了手上的剧本工作,开始到工作室“妨碍”其他人。
然而梁瑞和徐珉的工作图纸她看不懂,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