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他。”少年低声说,不等贺烈拒绝,他便一手牵住白袍拧成的绳索拉着肖郁向前,而另一只手扶住贺烈。
他很瘦,肩膀上突出的骨头像是只隔着薄薄一层皮,因而扶得非常吃力。
但他像是一根小竹子。
贺烈竟然从这样一个只剩一口气、数年未曾见过光的少年身上,看见了坚韧这个词。
所幸肖郁在黑暗中慢慢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只有最初被操控的左手时不时痉挛挣扎,两只腿倒是乖乖地跟在后面。
三人终于出了洞口。
出乎贺烈意外的是,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这很奇怪。
操控肖郁的傀儡师最可能来源于他们追踪的这个犯罪组织。
而在肖郁手电被挑落的时候,傀儡师就应该通知组织里的其他人在洞口围堵他们。
是来不及还是来不了?
不管如何,他们还是迅速离开了洞口隐入莽莽山林中。
今夜下了淅淅沥沥的雨,无星无月,远离人烟的山野的天空,黑得如同深渊。
而他们一行人追踪那两人入山时天上还挂着月。
手机早就在地宫的打斗中摔碎了,贺烈在黑暗中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肖郁身上也没有能证明时间的东西。
而在地底待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楼行鹤就更不用说了。
但无论如何,这个夜太长了。
贺烈有些烦躁地翻起衣服的口袋,摸了个空。
早就没烟了。
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他们找了个岩洞,因为怕被人发现踪迹而没有生火。
肖郁被绑住手脚,头歪着,晕了。
因为他方才又开始挣扎而被少年面无表情地用枪柄敲晕的。
而少年蜷缩在贺烈旁边,也闭着眼睛,瑟缩成一团。
八月份的天气,就算是下雨也不会这么冷。
贺烈感觉头脑昏沉。
失血加发炎,而他身上没有任何药物,更没有和外界取得联系的工具。
他本来想等天亮再出发,但是这个天亮迟迟不来。
不是他对时间的感知有问题。
是这里有问题。
他模模糊糊地想。
进域了。
——
“贺烈,贺烈。”
呼唤他的声音温柔又熟悉,睁开眼睛,果然是楼月西。
贺烈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青年。
和山林里那个过度孱弱又淡薄的影子相合。
“又做梦了?”楼月西问道。
贺烈点点头,他的记忆正在复苏,他拢着眉心,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痛。
这样一点一点挤牙膏似的想起,实在令人不太痛快。
“头疼吗?是我昨天讲得太多了。”楼月西有些自责,昨夜他简短地和贺烈概述了一下他们出了地宫的事情,然而发生的事情太过繁乱,三言两语实在无法讲清。
而且……有些话,他也无法开口。
那个刚从地底出来的少年,并不懂得人类社会生存的人情世故,冷漠又残忍。
或许现在的他也是这样。
只是包了一层温和的外壳。
“别多想。”贺烈伸手抚他的背,一晃眼看到桌上的闹钟才七点。
今日起得怎么这么早?
贺烈正想着,就听楼月西开口道:“刚才孙飞晨来电,说有一个任务,还没有定人。本来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但谭局长有些担忧,六队放弃了,他正准备寻七队队长谈谈。孙飞晨听到了些消息,连忙来问问你的意见。”
这出什么任务,哪一队出任务,往往都是直接下通知的。
贺烈挑眉,不知道是什么任务才能让谭局长还得先和队长谈谈才能定下来。
看来这一次的问题有些棘手。
楼月西继续道:“倒不是说有多棘手,只是那事发地有些特殊。”
“沛新县医院接连遇着几位病人,都自述皮肤疼痛难耐,有皴裂紧绷之感,但是医生检查后并未发现有什么病变,以为是过敏所致,开了些舒敏的药。”
“又过数月,精神科也忙了起来。家属带着患者来到医院,说患者的生活习惯、记忆都发生了变化,有时不仅认不得人,还认不得自己了。时不时还有夜游的症状。”
“偏偏那沛新县就那么大,大医院就一所,入档的时候,发现这些出现癔症的人和之前患有皮肤病的人重合度很高。”
“引起灵异局注意的是,他们的夜游有一个共同的方向——”
贺烈抬头。
“东将山。”
楼月西缓缓吐出几个字。
两年前发生的事情,灵异局中稍微消息灵通点的人都能知道二三。
毕竟是十几年来死伤最为惨重的一次。
贺烈和楼月西对彼此熟悉至极,此刻,贺烈见楼月西眼尾微微下垂,嘴角抿着,就知道他还有话没说完。
“还有什么?”贺烈问道。
楼月西睫毛颤了颤:“天道已成,众神归位,冥府有很多职位都变成了象征,虽有阴差,但无阎王。是以我们陷落酆都时,酆都失序,主城倒是还好,但边远之处则大小鬼怪分域而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