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开始接二连三的死人,每一个人的死状都极其相似。
我躲在后宫里,人人都道我是连城的新宠,却迟迟没有名分。
然而,我却依旧呆在画院里,并不想出去。
很长时间我的梦里,都是血腥与索命的阎王,那些死去的人的脸,在我眼前不断放大,最终让我在冷汗之中惊醒。
我冒着冷汗坐起来,却是一只手放在了我的额头上,带着温暖的气息。
我一下子后背就被冷汗所浸透了,我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梦话,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漏了什么破绽。
然而,眼前的连城,只是沉默地摸了摸我的额头。
“做噩梦了?”
我点头,霎时间有些口干舌燥。
“还在苗疆时你就总睡不安稳,不要怕,我在这里。”连城将我拥在怀里,声音低沉。
我沉默,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连城
,若这江山不是江山,我不是我,你当如何?”黑暗中,连城一身玄衣,像是暗夜中的一朵纯然妖艳的曼陀罗。
我穿着单薄的白色中衣,赤着脚踩在地上,有些发抖。
空气似乎沉默了一瞬,半晌,是连城无奈地笑声:“总不至于寻死觅活。”
我没有说话,借着那七分透骨凉的如水月色,走到了案几前。
墨色轻展,半轮弯月照着苍穹,泻出一地如水的银光来。
“喜欢吗?”我问他。
他轻声道:“很美。”
赏画之际,却见连城拿起了一方颜料,笑道:“当年先皇赏赐下来的青金石颜料,如今竟然都赏了你。”
我眸色一暗,那是我从苗疆带来的颜料。
然而,他的话让我无法反驳,甚至是不能解释。
我不知道我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犹豫是不是错了,但是……另一种不知名的情愫携带着内心的恐慌与痛,
杂草一样的滋生。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这个念头刚刚打消,下一秒,我被打横抱起,天旋地转之间,我竟然忘记了师父。
“阿音……阿音,你心里是欢喜的,是不是?”
连城的呼吸滚烫,烧在耳边,在水色凉凉的夜里,蓦然烧出一团难言的火来。
我的心跳乱了一分,随即强压下去。
“连城,若是你明日废了这三宫六院,我便随你如何?”我低笑起来,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深沉,师父说,我要是认真起来,那声音沙哑,像是东海深处某种海妖的歌。
连城的身子僵了一瞬。
“阿音,你该明白我的。”
他平静起身,眸光同样不复迷醉,此刻的他,在我眼前,终于更像那个心机深沉的帝王。
“我知道,然后呢?”
我看着他,眸光温柔如水。
我听宫里的老画师说过,连城刚刚登基的时候,宫
里有个琴师,受尽荣宠却不愿留在宫闱,最终,连城将其囚禁,到最后,那个琴师便不见了。
我似乎知道连城的想法了。
他未必不想带走阿音,然而前车之鉴注定让他禁不起再次失去,因此,他没有带阿音走。
但是如今,我在这里。
帝王的占有欲,向来是只增不减。
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了,连城像是一场旖旎哀伤的梦,只是,让我心弦动了的,却是那个爱上了阿音的连城。
我想,我是喜欢师父的,我喜欢的,是师父,不是他。
朝中的那场诡异的怪病还在继续,岭南王暴毙,郭其老将军暴毙……那一场无声地杀戮,生生在这般的状况下,开出一条不能回头的血路来。
连城似乎并不在乎,只是依旧日日来看我,偶尔也会拿出宫里的桃花酿来与我对酌,却只是丝毫不提那一晚的事。
“从前在西疆,你
总是喜欢与我喝酒,却总是小家子气不许我多喝,天知道我多想那酒酿,只是……后来回宫年年请人酿来,却总不是你那个味道。”
连城的目光里似有遗憾。
我品酒,笑而不语。
那一瞬间我想也是圆满了,那些酒,其实是我酿的,而所有的花茶,却都是阿音采来的。
“你贪杯,也不是一两天了。”我淡淡道,“其实很简单,那坛子,一定要埋在碧血桃花之下的,只是那树,只有西疆才有,京城怕是难种。”
连城恍然大悟,忙说改天一定要试试。
我敛了神色,眼中闪过一抹微妙的讽刺。
那碧血桃花的桃树,注定不是京城这样的水土能养,而其他的花酿出来,终究不是那个味道。
连城的希望怕是要落空了,不管是人,还是那桃花酿,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很快,他这江山,是否也就变成了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