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烟气缓缓褪去，露出四根质地如铁的黑色木柱。
木柱下半截深入泥沼，以为根基，上面承托着一座华丽楼阁。
雕梁画栋，檐角翼然。
玉云栈白衣散发坐于二层露台，面前横置低矮的黄花梨木案，放着两杯茶；或许九尾狐妖真是占了人间瑞气，以至于他们渡劫化形后模样都极其俊美。
岩岩如松独立，颓唐如玉山崩。
他左手垂在膝盖上，手指纤白细长，在陆缺打破镜花水月的遮蔽后，只是伸指勾了杯茶。
没有因陆缺的突然出现表现出丝毫慌乱之色。
浮生仙门女修盘坐在玉云栈对面，左肩受了伤，血刚刚止住。
看到这幕，陆缺明白过来。
刚才用影闪突袭浮生仙门女修的刹那，他就中了玉云栈“镜花水月”的幻术，身在迷局之中。
后面发生的事皆是幻象。
他并没有真正斩杀浮生仙门女修，只是旧年风雪的刀芒余波将其创伤。
浮生仙门女修死而复生也是幻象……
陆缺冷声道：“出手还挺快！”
………
玉云栈捏着茶杯浅啜，余光从陆缺戴的罗刹鬼面面具上扫过。
能破开九尾狐族“镜花水月”这门天赋神通，道行必然得有金丹境。
这就让玉云栈提起了兴趣。
毕竟赤渊狐亭依附于浮生仙门，属于利益共同体。
浮生仙门和参合宫素来不对付，这些年里由镇邪司和钦天监从中斡旋，不至于酿成惊天动地的宗门大战，只是两宗内元婴以下的弟子，个个都使对方宗门为死敌，游历时候碰了面必会大打出手。
有争端才能更快成长，两宗高层也都默许了此事。
只要自觉的本事够那就去打！
修仙界的冷酷也在于此。
玉云栈不是浮生仙门弟子，久受浮生仙门风声熏陶，也有了一份护宗之心，遇到参合宫的金丹修士，自然想杀之而后快。
但是金丹境修士之间的搏杀，已经有毁城灭地的威势，非同小可。
必须得谨慎！
玉云栈轻轻捏着手里茶杯，心神安定，细细地留意陆缺的灵力波动，从中判断实力如何。
灵力波动凝炼极有规律，显然是修行玄门正宗的中正之道。
只不过丹息似有似无，仿佛孱弱无力的泉眼，泛不起太大的浪花，这就说明通仙九窍还不够深邃。
原来是刚破境结丹不久啊！
可杀——
玉云栈心里的算盘珠子落定，猛然转头正面面对陆缺，狭长眼眸中聚拢杀机，如柄利剑。
泥沼气氛因玉云栈的气质变化，增添了一种肃杀之气。
野烟凝滞，温度骤降。
如枯爪般伸出地面的枯树，枝桠咔咔作响，仿佛即将扭曲崩碎。
泥沼的烂泥也起伏了起来。
玉云栈白衣飞动，一点赤红色的光从眉心升起，投射于华美楼阁的正前方，搅动风云，呈现赤色九尾狐的法身虚相。
这尊法身虚相足高六十丈，虽然只是玉云栈的气息所化，但是也栩栩如生，纤毫毕现。
仿佛都能看到粗大的狐尾犹如巨蟒般张扬舞动。
压迫感极强。
还没有交锋，两人的气势已经开始相互激荡。
陆缺感觉到一股阴沉的压力，逐渐压在肩膀上，越来越重，便错动五指，重新握了握断夜刀柄。
以断夜凶厉化解气煞。
金丹境！
……被伍幽夜劫杀的那回，陆缺没有太多反抗余力，说不上交手，此次才算真正直面金丹。
从本能直觉讲。
陆缺不觉得玉云栈就比经历十三道劫雷的自己强，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他警惕地留意着玉云栈的灵力变化，以及每一个细微东西，精神绷得非常紧。
以至于额头上都渗出了豆大汗珠，不时沿着腮边滚落。
临近交战的时刻往往最让人紧张，就像黎明前夕最黑暗那刻，万籁俱寂，而天光未露。
玉云栈纹丝不动，灵力收敛于周身，好像也没有立马出手的意思。
他薄凉地笑道：“看你资质不高，修到金丹境界只怕经历千辛万苦，也服用过不少丹药拔升道行，冲击瓶颈，堪堪破境结丹而已！我则是先天妖兽出身的修士，一路修行水到渠成，你和我交手，胜算不足半成。”
“哦。”
“看来苏寒衣没有教你什么真本事。”
“我师傅轮得到你多嘴了？”
玉云栈冷笑不语，他讲了这么多，目的在于扰乱陆缺心态，使之出现漏洞。
只不过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言谈之间，陆缺没有出现情绪波动，始终保持着滴水不漏的戒备之态。
………
时间一点点流逝。
忽然之间。
玉云栈剑指一勾，引动杯中茶水旋转起来，泼洒出晶莹水珠。
颗颗水珠飞散，伴随着玉云栈的灵力加持，绽放青光，化成九条巨大的水龙，昂然从烟云之中探下锐利龙爪，将陆缺所在的区域围拢起来。
水龙长吟，声震南承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