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世间究竟有无天理可言呐!”
叶观澜无话以对。
就在这时,胡琦遛着狗过来了,他似乎心情不差,喝了点酒,松垮的面皮青里透着红。
“你小子也在?这齐家的门脸真是宽,什么阿猫阿狗都纵得进来。怎的,玉痕那个小浪蹄子被爷扫地出门以后,就没再去找你?”
曾雉不答他,皱皱眉,像是早已忘了玉痕是谁。
玉罗刹绝非浪得虚名,只不过她的失魂引没有浪费给胡琦那个酒囊饭袋,而是用在了曾雉身上。
至于胡琦和玉痕,玉桉各自给两人种了万蚁蛊,只要想起那晚在天香楼的事,便有如万蚁噬咬般头疼欲裂。
死是死不了,但蛊在体内,日日汲取宿主精元,人也会迅速消瘦,就像胡琦眼下这样。
他一见曾雉,便起了作弄人的心思,手腕一抖,口中低叱了声,那头站起来及人肩高的狼犬顿时猛扑过来。
曾雉朝后踉跄几步,险不曾掉进湖里,幸而叶观澜及时拽住了他的袖口。
他腰间的荷包失跌在地,里面滚出了一只玉镯。
“还给我!”曾雉低吼着去抢,却被地上的狗链绊了个正着。
胡琦乜眼瞧见他这副狼狈样,叉腰笑得前俯后仰。
叶观澜脸色微沉,刚迈出一只脚,卧波小亭里忽然转出两个人影。小亭四面吊着玻璃窗,挡风与隔断的用途兼而有之,叶观澜一时竟未留意到亭中坐着人。
“既同为今科举子,来日抑或同朝为官。有什么解不开的仇跟怨,必得闹成这样,折损的岂非自身情谊和颜面?”
打头之人是个清隽公子,长手长脚,寒气隐隐,面浮病弱之色,身上瘦得见骨,手里也摇着一把折扇;
紧随其后的那位,虽也布衣幞头作书生装扮,腰侧甚至携着一支毛笔,但往身前一站,给人的第一感觉却是危险。
叶观澜从陆依山的身上也曾感受过危险,但与万劫不复之间尚隔着底线。眼前之人则不然,此人气质实在太阴狠了,举手投足间流出丝丝杀意,仿佛杀人也是与生俱来的一项本能。
“思渠兄,别来无恙。”
齐赟应声回眸,摇扇的手一顿,拇指微微摩挲着食指指节,像是把点什么掐灭了,方浅笑着道:“矔奴怎么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叶观澜默了默,说:“思渠兄设宴,我一时兴起,做了不速之客,兄长不会见怪吧?”
齐赟走近几步,眼神落在了叶观澜鬓角的凤凰花,眸色顿时暗了下:“矔奴能来,为兄自然欢喜不已。”
“这位是?”
齐赟眼稍侧,不过片刻,又移了回来:“晁文镜,为兄这趟下江南新结交的江湖文士,一笔书法入木三分,矔奴若有兴致,也可与他时常切磋。”
书法?叶观澜心念倏动,面上如常与那书生颔首示意。
东道主一发声,胡琦收敛了些。齐大学士年年充任考官,今年大约又不例外,其子的薄面总归还要照顾三分。
他神情倨傲,笑时两只眼袋都似跟着抖了抖:“行啊,想要回镯子,就照流觞宴的规矩办。赢了论辩,我还你镯子,再加一整套头面;你若输了,镯子得归我,赶明儿见了谁家小娘子,往出一送,你可不许肉痛。”
那手镯是曾雉娘亲留下来的遗物,他岂容人玷污,咬牙切齿地问:“论题是什么?”
“守成与草创,孰重?”
叶观澜眼皮子一跳,从入园一刻起就悬而不定的心,至此重重沉底。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旁人兴许不知情,但叶观澜却心如明镜。
从昭淳十二年开始,漠北鞑靼屡有异动,南侵之心日甚,围绕应对之策,大梁朝堂逐渐分化成两派。
一派力主因循旧制,继续以北藩为屏,并通过笼络朵颜三卫的方式,达到牵制鞑靼兵力的目的;
而另一派则以丞相叶循为首,主张打破“藩地四境不设兵”的惯例,在燕、汉两藩搭界处设置应昌军镇,必要时主动出击,一举收复塞上。
两边划分攻守阵营,逐渐演变为“草创”与“守成”之争,打得不可开交。
昭淳帝明面上持中观望,私下却一直怀疑父亲另有所图,对营建军镇之事百般迁延。
上一世父亲入狱后,叶观澜方得知,原来昭淳帝早已派出探子,秘密收集支持北征的各式言论,视之为丞相结党营私的证据。
在情知圣上耳目无处不在的前提下,齐赟出这样的辩题,用心昭然若揭。
毕竟,曾雉和席间一众古文派子弟不同,他本就不是迂腐的读书人,毫无疑问会选择草创作为持方,再加上遭到了胡琦的羞辱,义愤之下说出的话只会更加过激。
玉痕已经成了废棋,东厂番役又不舍日夜地穷盯着曾雉,再想暗中动手脚已是难为。不如化阴谋为阳谋,借一场辩论给曾雉打上“叶党”的烙印,之后无论是谁出首指证他买通父亲徇私舞弊,昭淳帝出于迁怒都会偏信三分。
曾雉已经理智半失,叶观澜正要阻止,忽被人拉住了臂弯。
齐赟笑意深深:“矔奴向来不喜言政事,何必蹚这趟浑水呢?”
叶观澜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