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高市价两成的价格,从各商社收购存粮。总归熬过这个冬天,再从长计议不迟。”
官市丞还待再说,姜维长身而起,伤手攥着染血的方帕,连日的焦灼使他嘴角长满燎泡,可张口依旧声若洪钟。
“现有粮货加紧清点,尽快装车,务必赶在朝廷给定的限期内解往应昌,不得耽误军镇营建。至于官市日常供给,”姜维神色略显复杂地看了叶观澜一眼,“就照二公子说的办。另外,本官也将去信给各地藩王,若得诸藩慷慨解囊,甘州这个冬天或许还有指望。”
出了公廨,日头还没有升上来,弦月却已凋残。
晨昏交替时分,越过屋脊望去的天空呈现出一种阴阳未分的模糊与混沌,合着清晨刺骨的寒风,营造出阴冷而沉重的氛围,压得叶观澜有些喘不过气。
胃疼仍未得到缓解,叶观澜脚步越来越慢,直到游廊尽头影壁附近,他终于停了下来。
一顶大氅覆上他的肩头。
二公子发凉的指尖随即被人握住,掌心的温热驱散了通身寒意。
小竹扇倏地被抽走,薄茧流连着划过虎口,手背,最后轻柔无比地落在胃上,那带着温度的沙沙硬感,让叶观澜倍觉熨帖。
“督主怎么在这?”揉捏的手力度拿捏得正正好,叶观澜松弛下来,后背贴着依山胸膛,索性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卸给他。
陆依山承住了,下颌枕在叶观澜肩颈,闷声说:“公子忙人儿,留咱家独守空房。我左等不来,只好出来寻了。”
叶观澜笑,侧脸蹭了蹭陆依山下巴上浅浅的胡茬,就着这个姿势与他接了个吻。
陆依山看公子脸色回暖,揉胃的手改揽住他腰身,问:“有心事?”
叶观澜稍作静默,说:“官市丞虑得不是没有道理。庆阳城一众商社,从前皆依附猗顿商行而生,说是同气连枝也不为过。猗顿兰如今虽在狱中,可罪名究竟还没有凿实,猢狲心存侥幸,打定主意要背负大树顽抗到底,也未可知。”
这种可能性绝非没有,甚至连姜不逢都意识到了,否则也不会提出向藩王借粮。
陆依山听罢嗤之以鼻:“藩王若能信得过,今上与先帝两代君主,又何至于视其为心腹之患。”
叶观澜睨他一眼:“督主有妙计?”
陆依山张着手指,恍若无意地丈量公子腰身,搔到痒处被叶观澜屈肘轻轻顶了下,方停下来用大氅越发紧地拢住他。
“明君贤将,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我之于敌洞若观火,敌之于我雾里看花,故优势在我。庆阳城诸商社之所以敢负隅顽抗,无非自恃他们内部仍旧铁板一块,可要是这块铁板已然出现裂纹了呢?重金收买,不如看他们自己先乱起来,坐收渔翁之利的好。”
叶观澜缓牵唇角,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萦绕在他眉宇间,扫去连日来的阴霾,连带着朱砂都重绽了光彩:“督主原来这样精通兵法,矔奴从前竟不知道。”
陆依山咬他,热气哈得叶观澜耳根泛起了红。陆依山看着那嫣红晕染开,蔓延到腻白后颈,嵌在指缝里的手指耐不住热似的,轻轻划拨几下,简直像是搔到了他的心尖上。
陆依山埋下首吃笑:“咱家的本事,二公子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往后带你一一领教过就是。”
萧杀秋风威势不减,晨阳却在绵腻的情话中崭露出头角,温煦一丛投映在廊下,照亮了有情人耳鬓厮磨的影。
“其实我还有一事不解。”
“什么?”
“阿深。”
陆依山一滞,稍稍抬起了脸,叶观澜继续道。
“粮货存于长陵之事,姜大人一直守口如瓶,猗顿兰从何得知,那晚敲山震虎的戏码又是谁透露给了他?再者,阴仓相去长陵仓库不过百米地,猗顿兰欲销毁罪证,又欲因风吹火给咱们迎头一击,这些都不难理解。可他明知黄雀在后,仍旧把人引向了雁行山,那晚派去盯梢的人马若再多些,大火能否烧起来就两说了。猗顿兰兵行险着,倒像是一早就清楚咱们的计划,更对少阁主血气方刚的性子了如指掌。他利用天斩煞布局,分明就是冲着阿深的性命而去。”
陆依山脸色变得严峻,“你的意思是......”
“祸起萧墙,变生肘腋,这些可都殷鉴不远。”叶观澜轻声耳语,“督主别忘了,皇城惊变那一夜,四相何以突破重围闯禁行凶,迄今还是一个未解之谜。”
风乍起,天已奄奄地冷了,白杨树葱茏不再,青春褪作枯黄,纷纷而下。
一片叶盘旋着飘过头顶,落在面前的美人靠,陆向深只漠然看了一眼,旋即又把头深埋于膝间。
他这样已非一日两日,这些天都是这么颓唐着过的,府衙进进出出满面焦容的文吏,以及姜大人议完事愈见青黑的印堂,陆向深都看在眼里。 即便从无人当他面提起那一晚的过失,可越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避而不谈,陆向深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身后传来关窗的声音,一个身影倏而晃过。紧接着门开了,一只软底绣鞋踏了出来。
朱苡柔如今已快临盆,身子略显得笨重。许是将为人母的缘故,她的脸上少了些许冷峭,多了几多柔和,不施粉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