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送到宫门外了,怕天黑难行,还专门吩咐多点了两盏灯呢。”
冲靖帝颔首,魏忠旻又道:“这个姜大人也真是,打从擢升内阁以来,就没几日不议政议过子夜的,连带陛下跟着打熬,新年也难得松快。”
冲靖帝笑笑,比一年前更见沉毅的面庞难得闪过一丝顽皮:“姜不逢嘛,大事小情,夙夜朝夕,无处不相逢。这才像他。”
魏忠旻陪笑一阵,感慨道:“也难怪姜大人操劳。从去岁边市重开,大大小小的繁杂事宜不知添了凡几。加之与漠北和谈,光是接收阿鲁台割让的牧场以扩充军屯,就得费一番功夫。叶相致仕不满一年,内阁正是人手紧缺的时候,好在姜大人能干。郡主前还来信说,军镇如今一切稳妥,边地三州历经一年休整,民生经济愈见好转。这都是陛下与内阁调度得宜的功劳。”
冲靖帝听着,眼尾漾开一丝笑纹。
他走去点燃一炷香,敬于长城十二将的灵位前:“姨母一切都好?”
“都好,都好。自姜大人升任阁臣,叶总兵接替西北参议政事一职后,凡粮草调度、文吏佥派等事宜,都由他打点得妥妥帖帖,郡主只管练兵,其余什么都不用操心。”
说到这,魏忠旻故作神秘地一笑,“奴才还听说,郡主在庆阳城郊新修了一座跑马场。有人时常能在那儿看到叶总兵的爪黄飞电呢。”
冲靖帝对这种传闻轶事似乎并不甚在意,魏忠旻见状大了胆子:“陛下,老叶相致仕已有大半年,叶二公子四境游历,也同闲云野鹤一般无二。叶家在朝为官之人独剩叶总兵一个,您看他跟郡主……”
冲靖帝动作一顿,魏忠旻慌忙俯首告罪:“奴才失言。”
青烟袅袅散净,月华澄明,冲靖帝转身时嘴角衔着笑,他说:“叶凭风与姨母结局如何,得先看爪黄飞电能不能跑赢巫山驹一回。若他自个不争气,光朕置喙能顶什么用。”
魏忠旻一愣,旋即笑逐颜开地连连附和:“是,是,陛下圣明。”
宫墙那头梆子响过三声,安置的时辰快到了,魏忠旻却知道,年轻的帝王一日之中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完成。
果然不多时,龙椅背后悬顶的金铃当啷撞响。冲靖帝轻扯帘帷,龙椅扶手伴着“咔哒”声,弹出一只鎏金托盘,上面盛着颗巴掌大的虎皮核桃。
冲靖帝拿起来掰开,从中倒出一张字条,看过后微微蹙额。
“好个江南织造局,为填补亏空,竟在浙闽一带强行推开改稻为桑,惹得民怨沸腾。眼下东南正在闹倭患,这样下去早晚要生出事端。”
魏忠旻:“陛下切勿动怒,有南屏阁的暗探日日替您探查四境动向,消息每晚都准时传回武英殿,那帮墨吏张狂不到哪里去。”
冲靖帝摇头:“陆向深的人再得力,到底身在江湖,纵能为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却难代朕分忧解难,要是陆……他还在就好了。”
魏忠旻默然,视线不自觉移到十二将旁另一樽牌位上,喟叹:“可惜啊,燕山行宫之后,世间再无九千岁。”
冲靖二年春,燕国公叛逃未遂,被三路人马围追堵截于喜烽口。时任东厂提督陆依山在与曹氏一番缠斗后,斩杀佞贼的同时,也因真气过耗而亡。
自此东厂群龙无首,冲靖帝很快下旨裁撤这一自承光年间就设立的情报机构。但与此同时,为使下意能够直达天听,朝廷又在十三行省各州府衙外设立登闻鼓,遣各道御史轮流值守,凡遇不公、不忿、不平事,皆可击鼓状奏之。
冲靖帝抬指拂去那枚铜鱼印上的灰尘,同样目露一丝愔惋:“的确可惜。”
魏忠旻见天子感伤,忙转移话题,“说来二公子前段时日不是刚好在琅琊一带寻访风物么,何不让他走一趟苏杭,也好给浙直总督出出主意。”
叶二公子早自昭淳末年就卸去了所有官职,从北境还都以后,更坚辞了朝廷颁赐的一切封赏。
但冲靖帝爱才,不惜夤夜鱼服造访“一枕余”,一番长谈后,终是与叶观澜达成共识,公子虽不受官名,但若国有召,当以白衣谋士之身为君匡正社稷。
事实上,在过去的一年间,叶观澜先后参与平息了闽浙矿乱、南北榜案等等事端,真正以实际行动证明了“公子风骨,可当万方”。
冲靖帝显然认可魏大伴的提议,却又道:“不急在这两日,二公子只怕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魏忠旻露出个疑问的表情,冲靖帝拨了拨铜鱼印:“你忘了,再过几天就是正月初七了呐。”
魏忠旻猛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主仆二人心照不宣地笑了,魏忠旻随即吹熄了灯火……
北勒河畔,雁行山脚。
才刚修葺的山庄焕然一新,新岁已过好几日,山庄内却弥漫着比除夕还要浓厚的喜悦气氛。
朱苡柔罩着雪帽站在槐花树下,不时按住小刘追嘴馋偷抓点心的手。她看了眼天色,问侍女:“哥哥怎么还没有回来,莫不是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
侍女答:“前日家丁来报,说是在河对岸发现一小撮沙匪行迹鬼祟,庄主带人前往驱赶,想来很快就能了结了。”
朱苡柔嗯声,抬手拨开额前碎发,叮嘱说:“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