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了还撒谎,让人怎么高兴得起来?”容念道。
他收起眼神,慢悠悠地说:“话说这里还有很多空碑位,怪冷清的,把你家里人迁来好不好?你欠祁先生那么多,让他们陪陪祁先生的生母,也算是一种弥补。”
容念拿捏她的软肋口头威胁着,果不其然,老夫人瞬间白了脸色。
这对她来讲,打扰过世长辈的清净最是不孝,真这么做的话,自己毫无颜面去见祖辈,还要受后代唾弃。
她道:“容念,我对不起你,我真的该死。你来我们家那么久,我见了你那么多次,都没想过拉你一把……”
“拉我一把?”容念道,“讲得真好听,你每次看到我,都很享受我和蝼蚁一样,被你们骗得团团转的样子。”
老夫人道:“我错了,是我不对,我跟着方悦秋骗你。”
“你巴不得我赶紧替你孙子去死吧?到时候你还能来冷嘲热讽几句,过一过高贵的有钱人教训下等人的瘾。”容念道。
老夫人听到他的话语,随即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被戳中阴暗面。
继而她想去拉容念的衣摆,试图以此挽回一些什么。
然而容念轻巧地躲开,并未让她触碰到自己,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很嫌恶,仿佛在冷眼打量某种脏东西。
老夫人何曾被人如此对待,却硬生生忍住愤恨,低声下气地奢求少年松动态度。
她道:“这些年我是昏了头,做人做歪了,你还年轻,不要和我这种老家伙一般见识……”
怕容念不动摇,她又说:“早知道你要来,我肯定带悦秋一起向你道歉,让你消消气!”
说完,周遭非常安静。
老夫人不敢去探究容念的神色,感觉对方一时半会没有继续算账,心中萌生起一丝希望。
可是——
“不需要。”容念开口,“看了你们就恶心,怎么高兴得起来。”
这句话将她刚内心的侥幸悉数打碎,老夫人诧异地往后栽倒,几乎是坐在地上。
她道:“我们是合计过不该有的打算,可是容念,我也好,方悦秋也好,没有真的冲你下手做什么啊?你讲讲道理!或者开个价,我们倾家荡产也补偿你!”
她们不曾与容念讲过道理,所谓的没发生过的伤害,容念也切切实实承受过。
容念的笑意没什么温度,喃喃:“可我失去的很多东西,你们赔不起。”
回到十八岁后,他的第一感受并非欣喜,而是绝望。
他难以面对自己充满悲剧色彩的人生。
不过路都是一步步走的,说不定呢?说不定自己多些往前的勇气,也许可以被赐予释怀。
容念用尽了力量催促自己迈步,这才跌跌撞撞地去重新冒险,不知不觉走出阴霾,而且来到了新的天地。
但这不代表自己就会原谅作恶者的罪过。
时至今日,容念依旧很遗憾,上辈子错过了的陆岁京,陆岁京也没能见到变成熟的自己。
当上律师的他蛮讨人喜欢,挺值得看一眼的。
要是陆岁京多看一眼,觉得他还不错,想回到他身边来,那容念一直有个男朋友的空位,可以让陆岁京永远占着。
容念思绪飘忽,侧过脸吸了吸鼻子,闻到墓园挥之不去的纸钱味。
那是包含着阴阳相隔意味的味道。
他对“痛打落水狗”兴趣缺缺,没闲情雅致多待下去,助理送他回家,路上关切地询问是否需要喝水。
“您看上去脸色不好。”助理道。
容念不想别人担心,打趣地说:“犯相思病。”
助理感觉到他情绪平静,不禁松了口气。
“祁总会处理窦家,这些天在走诉讼程序。这茬一出,本来窦洋好像要被保出来,这下子没人能顾得了他。”助理道。
容念蹙了下眉:“除非方悦秋自己出事,不然就算窦家倒了,她也不可能放弃她儿子。”
“是啊,方悦秋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助理道,“但不是祁总的手笔。”
“唔?”
看容念一头雾水,助理说:“好像她没事找事,去燕大冒犯过陆家的二少爷,没多久突然被查出来她的慈善基金会有问题。”
这件事已经闹了一阵子,方悦秋这些年热衷于做公益,并亲自打理了一家慈善基金会,之前忽地被人举报贪污募款,且提供的材料非常有说服力。
但消息没有发酵,就被窦家大力压制,还做出了有条不紊的响应,两方一直在暗中对峙。
不巧纂改遗嘱的事情爆出,窦家一下子垮台,乱得人人自顾不暇。
如果不出意外,方悦秋现在的麻烦和老夫人半斤八两。
“冒犯陆岁京?”容念有些惊讶。
他不了解方悦秋居然找过陆岁京,听助理描述,应该是前不久刚发生的事情。
陆岁京没和自己提起过,那天方悦秋特意来燕大,两个人是聊了什么?
不会是自己的坏话吧?
容念有些疑惑,苦恼人不在面前,不能直接问个清楚。
后天是决赛,按照教练规划,结束后留在当地游玩三天,怎么算也要一周后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