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难先前的掌力打裂,这时再受到玄慈方丈的劈空掌,便声若破锣。
宋玄回镜挡架之时,已提着止清跃向屋顶,只觉他身子甚轻,和他魁梧的身材实在颇不相称,但那破锣似的声音一响,自己竟然在屋檐上立足不稳,膝间一软,又摔了下来。他自行走江湖以来,从来没遇到过如此厉害的对手,不由得吃了一惊,一转身,便如渊停岳峙般站在当地,气度沉雄,浑不以身受强敌围攻为意。
玄慈说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你到报国寺来伤人之余,又再损毁佛像。”
玄寂喝道:“吃我一掌!”
双掌自外向里转了个圆圈,缓缓向宋玄推了过来。他掌力未到,宋玄已感胸口呼吸不畅,顷刻之间,玄寂
的掌力如怒潮般汹涌而至。
宋玄抛去铜镜,右掌还了一招‘纵横论’中的“。”
两股掌力相交,嗤嗤有声,玄寂和宋玄均退了三步。宋玄一霎时只感全身乏力,脱手放下止清,但一提真气,立时便又精神充沛,不等玄寂第二掌再出,叫道:“失陪了!”
提起亚雪,飞身上屋而去。
玄难、玄寂二僧同时“咦”
的一声,骇异无比。玄寂适才所出那一掌,实是毕生功力之所聚,叫作“一拍两散”
,所谓“两散”
,是指拍在石上,石屑四“散”
、拍在人身,魂飞魄“散。”
这路掌法就只这么一招,只因掌力太过雄浑,临敌时用不着使第二招,敌人便已毙命,而这一掌以如此排山倒海般的真力为根基,要想变招换式,亦非人力之所能。不料宋玄接了这一招,非便不当场倒毙,居然在极短的时间之中便即回力,携人上屋而走。
玄难叹道:“此人武功,当真了得!”
玄寂道:“须当及早除去,免成无穷大患。”
玄难连连点头。玄慈方丈却遥望宋玄去路的天边,怔怔出神。
宋玄临去时回头一瞥,只见铜镜被玄慈方丈那一拳打得碎成数十块,散在地下,每块碎片之中,都映出了他的后影。宋玄又是没来由的一怔:“为什么每次我看到自己背影,总是心下不安?到底其中有什么古怪?”
其时急于远离报国寺,心头虽浮上这层疑云,在一阵急奔之下,便又忘怀了。
天龙山中的道路他并不熟悉,窜向山后,尽拣陡峭的窄路行走,奔出数里,耳听得并无报国寺僧众追来,心下稍定,抱着亚雪走到右首的一座小树林之中,见一条清溪穿林而过,走到溪旁,掬些清水洒在亚雪脸上,再用她僧袍的衣袖擦了几下,突然之间,她脸上肌肉一块块的落将下来,宋玄吓了一跳:“怎么她肌肤烂成了这般模样?”
疑目细看,只见她脸上的烂肉之下,露出光滑晶莹的肌
肤。
止清被宋玄抱着疾走,一直昏昏沉沉,这时脸上给清水一湿,睁开眼来,见到宋玄,勉强笑了一笑,轻轻说道:“小黄!”
实在太过衰弱,叫了这声后,又闭上眼睛。
宋玄见她脸上花纹斑斓,凹凹凸凸,瞧不清真貌,将她僧袍的衣袖在溪水中浸得湿透,在她脸上用力擦洗几下,灰粉簌簌应手而落,露出一张娇美的少女脸蛋来。宋玄失声叫道:“果真是亚雪!”
宋装止清混入报国寺菩提院的,正是亚雪。她改装易容之术,妙绝人寰,踩木脚增高身形,以棉花耸肩凸腹,更用麦粉糊浆堆肿了面颊,戴上僧帽,穿上僧袍,竟连止清日常见面的止湛、止渊等人也认不出来。
她迷迷糊糊之中,听得宋玄叫她“亚雪”
,想要答应,但半点力气也无,连舌头也不听使唤,竟然“嗯”
的一声也答应不出。
宋玄这时已辨明白她并非中毒,乃是受了掌力之伤,略一沉吟,已知其理,先前玄慈方丈发劈空掌出来,自己以铜镜挡架,虽未击中亚雪,但其时自己左手之中提着她,这凌厉之极的掌力已传到了她身上,相明此节,不由得暗自歉仄:“倘若我不是多管闲事,任由她自来自去,她早已脱身溜走,决不能遭此大难。”
他随和亚雪相见时日甚短但在心中已将其当做好友。心想:“她所以受此重伤,全系因我之故。义不容辞,非将她治好不可。须得到市镇上,请大夫医治。”
说道:“亚雪,我抱你到镇上去治伤。”
亚雪道:“我怀里有伤药。”
说着右手动了动,却无力气伸入怀中。
宋玄伸手将她怀中物事都取了出来,除了有些碎银,此外有只小小的白玉盒子,里面放着几瓶伤药。宋玄心头一喜,知道这伤药极具灵效,说道:“救你性命要紧,得罪莫怪。”
伸手便解开了她衣衫,将一盒寒玉冰蟾膏尽数涂在她胸脯上,亚雪羞不可抑,伤口又感剧痛,登时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