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让,祝媒婆劝了这个劝那个,按起葫芦浮起瓢,少不得先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媒婆的错,认错了缘、牵错了线,该打该打!”
言罢,祝媒婆下了狠手自己扇自己耳刮子,强忍着疼继续说道:“水田地里种麦子,田是好田,种子是好种子,是我糊涂种错了地方。如今两家已经和离,男可以再娶,女也能再嫁,你们两家的婚事包在我身上,下次不收谢媒钱!”
管妈妈和白夫人难得默契的一起转移炮火道:
“做你的千秋大梦去,什么做媒,倒霉还差不多。”
“误了我儿的婚事,下次若还找你牵线,我白家改姓叫黑家。”
祝媒婆陪着小心说道:“两位说的对,天下媒人何其多,少我一个不少,以后另觅良人,另娶淑女,冤家宜解不宜结,亲家做不成,也不要做仇家。真正亲家成仇家,我以后还怎么吃说媒这碗饭?今天白家收拾箱笼我也在场,我这个媒人今日打个保票,确实没有误拿什么东西。”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祝媒婆豁出去把火引到自己身上,烧成灰烬,沈白两家怕落下个不依不挠的名声,没有再斗口舌。
管嬷嬷说道:“祝媒婆打了这么大的保票,可别被风闪了舌头,诸位街坊领居、还有北城兵马司的兵爷们都听见了,万一出了岔子,我可是要找你赔的。”
祝媒婆胸脯拍的震天响,“白家在苏州也是能说出名头的书香世家,这我还是信的过。”
一场热闹告于段落,围观群众意犹未尽,北城兵马司的兵爷们说人多堵路,驱散了大部分人群,还顺便捉住了一个乘乱摸人钱袋的小贼。
管嬷嬷命人卸了门槛,放白家的骡车出去,白夫人刚踏出院门,管嬷嬷立刻吩咐道:“来人啦,打水擦地,去去晦气。”
白夫人听这话太不入耳,大半辈子受的委屈加起来也比不上今日一个手指头,顿时心力交瘁,脚下一软,倒在地上,头颅恰好碰到了门前的下马石,鲜血飞飚,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围观者大呼:“了不得!要出人命了!”
管嬷嬷心中大惊,倘若如此,几番谋划就前功尽弃了。
白家众仆皆停了手中的活计,聚在白夫人周围大声呼救。就在此时,又听到躺在马车上的白灏一声凄厉的尖叫:“啊——嗷!”
躺在地上装死的白夫人蓦地坐起来,快步向马车跑去:“我的儿!你怎么了?”
众人这才看见白夫人额头的皮肉被上马石擦的外翻,看起来鲜血淋漓挺吓人,其实并没伤及性命,管嬷嬷啐了一口道:“临走了还想讹咱们,这白夫人要是入了梨园行,准是个唱戏的魁首。”
方才众人围观白夫人血溅上马石,连照顾白灏的明月也跑过去查看主母伤情,倒没有人注意一个瘦小的孩子跳上马车,拿帕子蒙了脸,掀开蓝布帘子,取了腰间金七事里的牙签刺向因中暑而半昏迷白灏的手指甲缝!
十指连心,白灏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孩子迅速跳下马车,蹲在街角,取出别在后腰、吃了一半的蟹壳黄烧饼啃着,嘴角和手背满是饼渣,白夫人跑过来时,就看到一个路过看热闹的孩子津津有味吃着烧饼,那里想到这就是“行凶”之人。
母子两人都挂了彩,方才白夫人装死还引得路人一片嘘声,苦情戏演不下去了,无心恋战,明月等白家旧仆驾着车去医馆找大夫,寻了间客栈暂时住下。
孩子吃着烧饼,顺着人群走出金吾后卫巷,在一间茶馆停下,取了五个钱给店小二,店小二眉开眼笑解开栓马柱上的绳子递给孩子,“小客官,要不要我扶您上马?”
孩子摆摆手,正欲抓着马鞍爬上马背,冷不防从后面来个少年人一把抱住,孩子挣扎大呼道:“救命啦!花子拐孩子啦!”言罢,呲着牙咬住少年人的手。
“啊!我是你二哥啊!”少年人叫道,吹着手背上红紫的牙印,“四妹妹,你怎么独自跑出来了?”
沈义然手背的汗味齁咸,沈今竹连啐了几口,“没人陪我出来,我只好一个人来看看欺负二姐姐的恶婆婆是什么样子。”
不顾沈今竹的反对,沈义然将她半拖半抱到马车上,教训道:“今天家里事多,没人看住你,还嫌家里不够乱?一姑娘家的,到处乱跑,小心被花子拍了去,去了一趟京城,还以为二婶婶会把你管的服服帖帖的,没想胆子比以前还肥。”
沈今竹拨开竹帘,“诶呀我的马。”
“清泉牵着,丢不了。”沈义然说道:“若不是清泉说看到有个孩子很像你,我还注意不到你蹲在墙角啃烧饼,你跑到白灏马车上做什么了?他怎么叫成那样,莫非也咬他了?”
这熊孩子咬人可真疼!
“欺负我二姐姐的坏人,要我咬我还嫌他肉臭呢。”沈今竹指着腰间的金七事说道:“那恶婆婆躺在地上装死,我拿牙签戳她儿子的手指甲缝,横竖他昏睡着,看不清我是谁,果然亲娘都是疼孩子的,恶婆婆啥都顾不得了,爬起来看儿子。”
“幸亏去年你到了京城,白夫人来不及认识你。”沈义然心里暗道:这孩子虽熊,但也歪打正着做了件好事,当时那个场面,还真是棘手。
同窗之谊,到底比不过亲兄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