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看沈今竹这个凄惨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沈今竹哭丧着脸把菱花镜还给婆子,这婆子一来嫌她脏(沈今竹:人家昨天半夜刚洗过澡的好伐),二来觉得她怪可怜的,肯定是刚进寺,被大的和尚欺负干粗活弄伤的,所以摆手不肯收回镜子,说道:“你留着玩吧,我有的是镜子,以后可别到处乱闯吓人了。”
且说古槐树下,虎落平阳的沈今竹暗自伤神,而院中靖海侯大小姐吴敏被李贤惠这个小表姨刷新了对极品亲戚的认识:丫鬟秋水在凉棚里摆饭了,这丫鬟是吴敏从福建晋江的靖海侯府带过来的,原本叫做碧水,来到瞻园后,那个“碧”字冲了瞻园诸位小姐们的名讳,便改名叫做秋水。
按理在这个时候,如果主人家没有说要留饭,客人早就应该知趣的告退才是,可这两位“长辈”,李七夫人何氏一直心神不宁,若有所思,说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的,似乎没有注意到秋水已经摆饭了。
而李贤惠更是不知所谓,见秋水摆饭了,说道:“娘,吴敏这里的饭菜精致,我也懒得回去吃了,就在这里一起用早饭吧。”
“啊?贤惠,不可如此无礼,我们的食盒也应该送到了,随娘回去用饭,莫要再扰吴敏了。”李七夫人方回过神来,要说这何氏,平日里是极有眼色的,会审时度势,要不然前晚也不会那么爽快的为沈今竹连夜腾出院子。她知道曹国公府已经败落,也不会故意凑上去被人打脸,显得自己不尊重,可是昨天偶遇了吴敏,谈了几句才知道还是远房亲戚,她若不带着女儿过来走动走动,就显得刻意回避,失礼了,若是被魏国公夫妇从此记下,以后的日子定不太好过,就决定过来寒暄几句,坐坐就走,可是心里有事,说话行事都不在状态,加上李贤惠被吴敏富贵震慑住了,露出讨好献媚的丑态来,反而将事情办得弄巧成拙了。
自从昨天知客僧圆性送了她一匣子明珠还有宝石,说是太监怀义公公给的,李七夫人便傻了眼了,她娘家是金陵鱼行行首,虽说不如沈家三夫人何氏的盐商老爹何大员外豪富,倒不至于被这些宝物闪瞎眼,迷了心性。圆性道明了原委,还委婉劝她从了怀义,以后保她娘家婆家的荣华富贵云云,当时她先是羞怒万分,恨不得将这明珠宝石踩成渣渣,但是到底忌惮怀义大太监的身份,没敢强拒,只是说她小门小户的,无福消受,婉言拒绝,可是这圆性就不肯收回宝物,说公公的东西已经送了,断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他一个知客僧不敢把东西还回去,要还夫人你自己还,当着公公的面说清楚,公公是个讲道理的,不会为难你云云。
如何把东西还给太监怀义?李七夫人束手无策,她连怀义住的地方都不清楚,怎么还?即使知道,她一个正经国公府七夫人,怎么可能抱着匣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敲一个太监的门?!
别说是众目睽睽,就是月黑风高夜也是不敢的!
怎么办?李七夫人满腔心事,半哄劝、半生拉硬拽,总算阻止了女儿李贤惠说蠢话,母女两个出了吴敏的小院,李贤惠被母亲扯的一肚子火气,她甩开李七夫人的手,跺脚道:“——娘,我不愿意回去,我们在院子住的太糟心了。那个什么崔打婿的女儿还真是金贵,整天在院里不是要茶、就是要果子,吃了酸的要甜的,甜的刚端上来,又说不想吃了,要吃咸的,我们的房间就隔着一个巴掌大的小庭院,她屋里的动静,我听的一清二楚,好像也没怎么抄经书念经的,还有闲情逸致弹琴呢,吵得我想睡个回笼觉都不能够,娘,不如我们回家吧——再不成,回外祖父家小住也行啊,总之我不喜欢在寺庙里住着。”
李七夫人心烦着呢,看女儿这么不懂事,便火了,训斥女儿道:“就你多事,就你瞎讲究,跟你没用的爹一模一样!妇人有孕,嘴上挑剔有什么奇怪的,老娘怀你的时候,比她还挑哩,酸甜苦辣咸样样每天轮着来,就生了你这个孽障出来!这鸡鸣寺你爱住不住,我一个人住着反而清净,你要是想你那混账爹,自己回去便是,老娘才懒得回去喝一个姨娘的酒席!”
言罢,李七夫人也懒得管女儿,气吼吼的往自己院里走去,留着李贤惠一个人目瞪口呆站在原地。这女香客的院落都在一处,离的不远,都圈在一个黄墙里,李七夫人回了房间,气还没消呢,到底是亲生女儿,再熊也得忍着,等了一会,也不见女儿回来,放心不下,叫奶嬷嬷去看女儿怎么样了。
慈母教子这一幕被关院门的秋水看在眼里,瞧瞧说与预备吃早饭的吴敏知道了,吴敏淡淡道:“不用理会,以后当做不知道就好,七岁的孩子也是要脸面的,听这话李七夫人好像不是糊涂人,怎么刚才在院里言谈那么失常?魔怔了似的。”
秋水说道:“听李七夫人那话,好像在家里因李七爷纳妾起了口角,负气带着女儿来鸡鸣寺散心的。”
这时,一个教养嬷嬷模样的妇人走过来,冷着脸说道:“秋水,这种闲话怎么好和小姐说?没规矩。”
吴敏却心有所触,对李七夫人的厌恶之感减轻了许多,叹道:“从来听得新人笑,何人闻得旧人哭?母亲当年不也是因为父亲多情花心,姨娘外室一个个遍地开花,甚至还以匹妻之礼纳了一个青楼女子,养在外头人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