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就能十句在后面等着他,今竹伶牙俐齿,又极能颠倒黑白,胡搅蛮缠,能反过来把亲哥哥说的哑口无言。
那年母亲的生忌,全家在祠堂祭祀,兄妹两个摆贡品,有一盘烧猪头肉实在太沉了,盘底又刮了些油渍,沈今竹人小力气小,一时没拿稳,连盘带猪头摔了一地,祠堂一片狼藉。新仇旧怨,沈义诺火起,将沈今竹狠狠骂了一顿,一时失口说沈今竹是个扫把星,母亲就是为了生下她而亡故的云云。当时沈今竹还小,将这糊涂话听了进去,对京城这个家没有半点留恋了,谋划孤身逃回金陵城。
沈义诺长大了,对以前说的丧门星之类的无情话觉得很愧疚。前几日父亲突然带着沈今竹回家,阔别六年的妹子已经长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他很高兴,想寻个机会和亲妹妹聊聊重拾兄妹情分,可是他发现妹妹从回家的第一天开始,除了晚上回来睡觉,就没见过她像个千金大小姐在家做针线读书写字,整天早出晚归,忙的脚不沾地,那模样好像比在鸿胪寺当差的爹爹还要忙碌,他根本没有和妹妹说话的机会。他问爹爹妹妹在做什么,爹爹一脸讳言莫深的样子,说妹子这三年都在为皇上秘密办事,对外只说她在京城就行了,其他的不要多问——因为他这个当爹的也不清楚。
沈义诺是受着严格的家庭和儒家的教育长大的,他觉得沈今竹是女子,在家里就该听母亲的,在外听父兄的安排,岂容的她随心所欲?哪怕是为皇上办事,这三年已经做完了,就应该乖乖在家绣嫁妆准备说亲备嫁,整天出去瞎忙什么?
今早妹子又故技重施,穿成男子模样非要亲自去通州港接祖母,朱氏命她打扮得体,在家里等着——文竹妹妹不也是这样么?女孩子家的,就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去不方便。可是妹子充耳不闻,居然独自跑去出了!
沈义诺实在看不惯,便跟着跑出去叫住了今竹,要她回去给继母赔不是。殊不知他觉得自己在很努力的容忍,对妹子已经很宽容了。沈今竹更是觉得她一个人在容忍家里的所有人!
从血缘上来看,她应该和石老娘胡同沈家人关系密切才对,可是她觉得这里根本不是她的家,金陵乌衣巷才有家的感觉。她是真的很忙,并非故意穿戴成这样气朱氏继母——她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玩这种宅斗游戏。
积怨加上各种误会,三天三夜都解释不清楚。沈今竹离开京城九年了,这九年发生的事情让她和这个家庭已经脱节了,哪怕是在一个家里睡觉,一张桌子吃饭,她也融入不到这个家庭,况且这个家庭原本是和睦且平静的,她在这里就像个局外人,别人难受,她更难受!
面对亲哥哥的质问,沈今竹本能的想一走了之,反正她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可是转念一想,还是先忍忍,且装作母慈子孝、兄妹和睦,等过了祖母这一关再说,老人家不能再受刺激了。
于是沈今竹说道:“哥哥,我三年没见祖母她老人家了,甚是想念,她也想一下船就看见我,请你满足我们祖孙的心愿好不好?等祖母来咱们家里,我就换回女装,天天在家里陪着祖母他们,那里都不去了。”听太医讲,老太太的大限将至,身后事该预备下来。沈今竹也准备先放下一切,陪着老太太走完人生最后的日子。
原本沈义诺做好了大吵一场的准备,没想到妹妹会平心静气的和自己解释、讲道理,他一时半会
不知如何回答。就在这时,沈二爷等人出来了,说道:“就让今竹一起去吧,时候不早,我们这就动身。”
沈家父子三人坐马车,沈义然和沈今竹骑马走在前面,侠骨柔肠、喜欢管闲事的沈义然低声说道:“四妹妹,两次春闱我都住在你家,其实你继母朱氏是个不错的人,持家有道,贤惠知礼,是京城出了名的贤妇,唯一不足,就是性子有些古板不近人情,唉,就连圣贤都是有缺点的对不对?你不能要求全天下的人都像祖母那么包容你、顺着你对不对?她是母亲嘛,有些面子是要给的,你这样当众打脸,谁受的了?换成是你,你能容忍别人这样对待?”
沈今竹说道:“我每日对继母晨昏定省,无论她如何数落我,我至今都没和她吵架,已经很不错了。道不同不为谋,相安无事,各不相干多好,不是我要要当场打脸,是她非要把脸凑过来撞在我手里,我躲都躲不开。”
沈义然哑然,他连连摇头说道:“总这样是不成的,祖母马上就到了,你们水火不容的母女关系闹将起来,岂不是要气着她老人家。”
沈今竹说道:“我自有分寸,每日陪着祖母,我才没时间和她闹呢……”
其实在沈义然眼里,四妹妹已经比小时候好得多了,可惜二婶要求太高,激怒了这个小祖宗,平日里四妹妹都没有这么彪悍的。
众人到了通州港码头,沈家的官船中午才到,因有许多女眷要下船,沈二爷忙命婆子仆妇在码头拉起了一人多高的帷帐,沈今竹站在码头上翘首以待,沈老太太也激动的扶着栏杆站在甲板上,她老眼昏花,但是一眼就瞧出码头上俊俏的儒生就是自己日里夜里想的乖孙女沈今竹。
“今竹!”沈老太太想要朝着孙女挥手,但是胳膊才举到肩膀,就再也升不起来了,老太太自我解嘲对着身边的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