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旻迎来了他七岁生涯中的第一次高光时刻。
除了打架时被小伙伴们夸几句厉害,他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被数位将军围在中间,像看金元宝一样稀罕着。
从三字经到百家姓,再到千字文,这些原本都是孩子开蒙就需要读的书,大多数孩子在六岁拜入私塾前就该通读。
但是对于身处边关营地的孩子们来说,这些书,能认下来已经不错,更别说能背熟。
纪旻才去了义学不足二十天,居然能将这些书全都背了下来。
当然有些地方还是有点磕磕巴巴,却已是难能可贵!
纪婴拍着腿,高兴地哈哈大笑,“不错,你这小子,没给你老子丢脸!”
纪旻骄傲地挺着小胸脯,恨不得一蹦三尺高,却还是记着夫子的教诲,始终矜持地抿着嘴,嘴角却是怎么按都按不下去。
这种感觉真好!
而且还不用跪祠堂。
坐在下首第一位的程副将笑道:“看来这廖夫子,确实有些真本事。”
不等纪婴说话,纪旻已经大声说道:“我们夫子是廖先生的儿子。夫子是举人,我们廖先生是进士,二甲十六名的进士!”
二甲十六名?
在坐的副将、偏将校尉都是行武之人,没参加过科举,除了对状元有些羡慕之外,对别的名次也没啥感觉。
在他们眼中,读书人全都是一样的酸腐书生。
纪旻眼睛转了转,又补充一句,“听白家那小子说,燕州府万大人,也才二甲二十四名。”
纪婴点了点头,“如今在本将府上,教授璟儿的先生,也是乾和十三年的进士,与廖先生同年。据他说,若非朝中已有廖詹士,依这位廖先生之才,就算不是一甲,二甲传胪却是当得的。”
二甲和三甲的第一名,统称传胪。
按朝廷官员任命制度,一甲、二甲前十五名和三甲传胪,都是可以直接留任做京官的。
就因为三代不得同朝为官,廖魁才得了十六名,后来被外放了知县。
纪旻一听,更加得意,“我们廖先生还会推演天象,说什么时候下雪,就什么时候下雪。说几时晴,就几时晴。”
“我们夫子还说,林县尊给我们学院寻了个好去处,明年春日就搬去一个大园子。”
“我们夫子说,我们这些学生,都是属于义学。后面搬了院子,就改名学院。以后再招的学生,就开始交束修。”
“我们义学的点心还特别好吃,什么样的点心都有。我以前,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点心。牛乳粉也好喝。”
“我们夫子说,小孩子喝牛乳粉,个子长得高、生得壮,还会少得病。”
一口一个“我们夫子说”,惹得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坐在堂下的一个校尉便成心逗他,“旻哥儿,读书有什么好的?能比得上骑马射箭、上阵杀敌?”
纪旻大声说道:“读书就是好!我就是喜欢读书。骑马射箭有何稀奇?我们夫子不止读书厉害,射箭也很厉害。”
他看着纪婴,大声说道:“爹,儿子一定好好念书,保管能给爹考个秀才回来。”
纪婴高兴地哈哈大笑,用力一拍案几,“好儿子,有志气!”
以前每次让旻哥读书,不是头疼就是脚疼。逼得急了,连给夫子座垫底下埋荆棘的事都做得出来。
没想到才去了义学短短几日,竟然还爱上了读书?
这个姓廖的,当真有些手段!
坐在堂下的纪璟紧紧抿着唇,神情落寞、一言不发。
曾几何时,他才是人群中的焦点,所有人的话题,都是围着他转。
如今旻哥从那义学回来,竟将这种风头,生生给他抢了去!
他曾跟先生提过这位廖先生。
先生也说,若能得这位廖先生指点一二,也算是难得的机缘。
这样天大的机缘,却被纪旻这个草包,轻易得到了。
程副将问纪旻,“你们夫子没说,明年春日义学可还招学生?不如让我们家柱子跟着你一块去念书?”
几个偏将和校尉也动了心思。
他们都是大老粗,大多从底层士兵一步步杀上来的。
别看平日里一个个豪言壮语,常把“尽忠报国”和“马革裹尸”挂在嘴边,却不希望自己的后辈,像自己这般世代镇守边关。
像他们这样,能混到副将偏将已经到头,再往上就得拼爹拼后台拼背景。
纪将军往上三代还出过大将军,如今也不过一个从三品的游击将军。
闲时守着这边关重地、检查商旅使者往来;战时听从朝廷调遣,配合游动作战。
没有足以载入史册的大功劳,这辈子顶多也就是个从三品。
他们原本就不是读书的料,他们的孩子,也不敢奢望鸡窝里能飞出凤凰。
考举人秀才不敢指望,若能安心读读书、识几个字,日后便是不从军,也能混口饭吃。
所有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想让纪婴帮忙给问问。
纪婴心里却有些犯嘀咕:若林沐死于廖家人之手,那封信一定也落在了廖家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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