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今天有幸,亲眼见识了一场什么叫后宫高手不动声色、杀人于无形的技巧大戏。
她这舅母能稳坐后宫二十几年,这手段不可谓不高人一等、出类拔萃。她娘当年的夸奖真是含蓄高明、十分有内涵啊。
庄皇后是个聪慧的女子,她从来没有因为她当上了皇后,而放松警惕,更没有因为娘家给力、她背后又有实权派萧华长公主的支持而骄横起来,她始终如一地保持着低调平和的形象。
是以她进宫二十几年虽未怀有身孕,皇后之位却稳如泰山,宫里宫外、甚至民间口碑都是可圈可点,让人挑不出错处。
这惟一的遗憾也算得错处的地方,就是她自己没孩子为下,复元帝子嗣子不封为上了。
“圣上明鉴,大皇子之事,是臣妾错了,”庄皇后借着长乐在已把复元帝进来时带的那股子火气哄下去不少的春风中,语调温缓地先开口认错。
哪怕在长乐看来,这件事里,庄皇后根本没有错,但庄皇后这时伏小作低的态度,确实是最好不过的。
复元帝的一巴掌瞬间拍在棉花堆里了,那最后一点怒气也沉到了心底深处,但从他的脸色来看,他还是不高兴的,只是碍于庄皇后已经把态度放低,又有长乐在,他不好发出来罢了。
长乐从庄皇后开口说第一句话开始,就已经退居局外了,她能帮庄皇后做的,都已经做到了,而且从刚刚庄皇后的表现来看,她这种嫩瓜档的,还是要好好匿声、跟人家学的。
在复元帝坐到正榻上后,庄皇后顺其自然坐到侧榻,长乐没坐到庄皇后对面那张榻,反而跟着庄皇后,坐到了庄皇后的身边,拿出就算是不出嘴也要出人的一种示好该有的积极向上的态度。
庄皇后一脸‘她都懂’地笑着,伸手拉着长乐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轻声道:“好孩子!”长乐装不懂地娇羞低头。
庄皇后放下长乐,转头去看复元帝,笑得比之前更柔和似水,说话的声音也更加的低转委婉。
“臣妾总是想着,这幼小的孩儿还是要在自己亲娘身边养大才更好些,却不想……,”庄皇后这一处断得非常引人遐思,长乐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她舅舅沉着的脸,有一转瞬的变动。
“哎,到底还是臣妾的错,是臣妾多思多虑了,不想惹这麻烦上身,”庄皇后说着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却忘记臣妾为后宫之主、一国之母,天下众子谁人不为臣妾之子,纵便不是臣妾亲生,只要接到臣妾宫中,臣妾悉命亲养,又有圣上给臣妾这一身福气贵气,难道还连个孩子都养护不住吗?”
庄皇后这一翻话说得实是厉害,不但把她自己身上所有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这还是要把大皇子的抚养权争夺过来的节奏啊。
长乐听得一阵心惊肉跳,她估计那个颖嫔要是知道庄皇后挖这么一个天坑等她呢,怕是都要后悔死了。
也是颖嫔自己猪油蒙了心,脑子糊涂到不中用,用皇子争宠固宠可以,怎么能够不顾皇子的安危,总以这等手段来闹,来把圣上往她的宫里牵呢。
难道不知仅凭着她的出身和容貌,若不是老天赏脸,给她一个儿子,她现时怕已住得离冷宫不远了,怎么还能自视甚高,以自己为资本,不以儿子为重,反只想着争宠呢?
要是换个聪明的女人,怕是什么都不做,每天只守在儿子身边,时刻看守儿子,什么圣上不圣上的,只要儿子在,难道还怕圣上不来吗?纵是不看你这个娘,也得看自己的种啊?
还有,无论是帝王家还是百姓家,谁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聪明活泼健康硬朗,有几个愿意来一次见一次病歪模样的?何况如复元帝这般子息艰难的……
怪不得生了个儿子熬到现在却还只是嫔,就这脑子还敢和庄皇后叫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至于庄皇后这里,长乐觉得庄皇后是早有抱养的心思,怕是大皇子出生下来时,她就应该有了。
为什么庄皇后能挺到现在?
长乐觉得:一是就如她自己所说,她是嫡母却不是生母,孩子放到生母那里有个万一,没有人会说什么,如果放到她这里有个万一,这个罪名和责任她实是耽误不起,搞不好复元帝就能废掉她;二是她不能在颖嫔刚生完孩子就硬性地伸手过去,从颖嫔手里抢孩子过来,哪怕她在礼法上说得通,也怕因此落下把柄,以后不好周圆。
所以,她就惯着颖嫔的脾气,终是把颖嫔惯到现在这般模样,恃子生骄,又拿儿子争宠,她这时再伸手过去,就是合情合理了——瞧着大皇子生母不中用,复元帝肯定会一道旨意把大皇子顺指到皇后名下,这样与大皇子也好听,一下子从庶子变嫡子了。
这两边都有好处的事,估计帝后两人,都会觉得不错,各占便宜。
还有一点,是长乐没有想到的。
长乐并不知道那两个现常驻颖嫔宫里的太医,都是庄皇后的眼线,如今,庄皇后已经对大皇子身体状况如何了如指掌了。
大皇子幼时多爱生病,她不敢接也不能接,但能活到五岁,又有两个太医传递来的消息保证,她此时去接,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了。
于是,这个在大皇子落地,庄皇后就盘算着的计谋,终于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