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早已改成坐,梗着脖子仰着脸看她脸,已经从最开始寻死觅活的小女儿转化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老嬷嬷状。
所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您看着办吧,反正他死我死,他活我活,一直不答应拖到他死,那就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我也不活了。
这到底是中了什么邪,萧华长公主这一巴掌最后扇到了她自己的脸上,一直高傲挺立的身子晃了三晃。
“娘!”
“长公主殿下!”
两旁十几个暗卫侍卫,包括孙嬷嬷、张行,都跟着一齐跪了下去。
“其华!”这时,周灼也从后院小佛堂里赶了过来,他一把抱住了萧华长公主,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长乐,“你这是做什么呢?她是你母亲,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干嘛要气她。”
长乐复而又跪好,“对不起,周叔叔!”不过,周灼能来,总是可以缓解些目前的紧张气氛。
“你也是,和孩子置什么气,她还小,不知深浅,你都多大的人了,当娘的还不懂事吗?” 周灼一把把萧华长公主泪流满面的脸,摁到自己肩头。他的女人骄傲了半生,还没在谁的面前露过这样的软弱无助呢,他不能让别人看到。
许是周灼的怀抱足够的让人安定温暖,许是周灼身上带来的刚刚燃起沾染上去的佛香味更凝神静气,萧华长公主久久未说话,头却没有刚刚那疼。
长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李荣享那里事发突然,她找到她娘这里也是事发突然,她娘不能理解也是……也是情理之中吧。
她娘不说话,其实比说话时,更可怕。
长乐不敢再说什么刺激到她娘,心底也是抓心挠肝、火烧火燎,勉强用前世的经历安慰着她自己,前世这时,她还不认识李荣享,而前世这时,这些事都发生过,李荣享既然也能挺过来,这一世……也不会……不会挺不到她带解药回去吧?
——她必须要把解药带回去,给李荣享服下去的。
前世,她见到李荣享的时候,李荣享确实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挺过来,在西北熬了十几年才回上京来,一身武功却是废了,一个月里,总有大半个月都是汤药不离口的,而手脚之力……竟是提把实木椅子这类的物件,都有些困难的。
她也是此时才知道,之前有许多东西并不是她想的那样,什么身份之别、什么自卑情绪,还有什么会的,都不是的。
前一世,她落难之时,李荣享没有及时来救她,并不是李荣享当时怎么怎么样了,却是最简单的原由:李荣享那时被发配去了西北,根本不在上京城里。
她只是有一点想不清楚,两世里,李荣享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呢?
明明站满了人的小院,却死一样的沉寂,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长乐心乱如麻,东一串想、西一串联,跪在那里,直挺挺的背,却没有弯一分。
“唉!”最终还是周灼长长地叹了一声,扯开了眼前的僵持,“孙嬷嬷,快扶长乐起来,地上凉,别折腾出病来,别那人治好了,你自己反倒病了。”这母女两个都是一样的性子,倔起来,十头牛拉不回。
长乐的眼睛‘嗖’地亮出光芒来,“周叔叔……”
周灼冲她摇摇头,搭在萧华长公主肩上修长的大手,轻轻地拍了拍萧华长公主的肩头,语气轻缓柔绵地说道:“想想我们当年,小儿女总有多情时,谁又管得住,再过些时日回头看,总能明白,你何必执着,成全她这一回又有如何,且只是救人一命。”周灼后面那句说得厉害,长乐听不太懂,萧华长公主确是听得明白。
那意思是说你只不过是救那人一命,又没答应别的什么,若想教训女儿,以后的路还长着,别一开始就别进死胡筒,你就算是真不同意他们两个怎么地,那也不是眼前啊,犯什么傻。
“他们与我们怎么能一样,你当年……你当年是什么身份,我们是什么情怀……”想起当年,萧华长公主总算是气平顺了些,却也不愿意拿李荣享来与周灼,怎么比得。
大约,只有她女儿那个缺心眼的才会喜欢李荣享。等她女儿以后知道了李荣享的一切,后悔药得吃一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