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入夏,暴雨过后,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官道泥泞不堪,一辆不起眼的青盖马车沿路缓行,车后缀着几个武夫打扮的汉子,俱是劲装短打,胯下马儿是不是发出喷气声,不耐走这黏糊糊的泥巴路。 如今世道不宁,妖邪横生,凡门第之家,家中老弱女眷出行,多会雇人随行保护,倒是十分常见。 道路难行,路上行人也稀少,只有马蹄踩水的声响清晰可闻,往前走了不远,道低竖着一块低矮石碑,碑上覆盖着厚厚青苔,“苍宁州”三字隐约可见。 武人叹了口一声,“可算是到了!” 车帘应声掀开一角,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脸蛋,姑娘双眸灵动,沿路张望,只见道旁巨树参天,入眼一片葱郁,道路蜿蜒而曲折,道路拐弯处招旗露了一半,隐约可见是个“茶”字。 她扭过头说,“小姐,前面有个茶棚,不如咱们稍作歇息再赶路吧?” 得了小姐准许,一行人在茶棚休整。 茶棚内茶客寥寥,坐在最外侧的一桌客人做行脚商打扮,正说起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一桩玉京奇闻,“听说那林小侯爷让人给废了!” “哪个林小侯爷?” “正是那位陛下身前的大红人、林侯爷最宠爱的幼子、玉京鼎鼎有名的纨绔林小侯爷啊。” 茶客倒抽一口凉气,“谁这么胆子,敢把这小侯爷给弄废了?” “不是别人,正是沈相嫡女,玉京第一美人沈云烟。” 话一出,桌上茶客倒抽凉气。 “那娇滴滴的闺阁小姐,也能把一个大男人给废了?” “要不说这是一桩奇闻呢!”那人道,“传闻那日侯府赏花宴,小侯爷早仰慕沈美人芳名,邀她游园赏花,谁知她忽然疯性大发,一脚踹上小侯爷的命根子,将人踢晕花丛中,大夫看过后才知,堂堂小侯爷,从此以后都不能人道了!” 众人惊诧,“相府大小姐,竟然是个疯女?” “我看说不定是那小侯爷觊觎美色,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污蔑沈小姐呢?” 林小侯爷纨绔之名天下皆知,一时几人都点头。 “还没完呢,这事怪就怪在,沈小姐竟然亲口承认了!当时,林侯爷得知此事勃然大怒,上相府质问,沈小姐自称患病已数年,那日是林小侯爷对她欲行不轨,才刺激了她的病症。” “嚯——”众人倒抽气,“这样一来,林侯爷又如何能善罢甘休?” “当然不能了!事情闹到御前,陛下也头疼啊,一个是皇亲国戚,一个是朝中重臣,两家各执一词,到底是沈姑娘先发了疯症,还是小侯爷非礼在先,竟掰扯不清了。最后还是皇后出面,安抚了林侯,沈相又将女儿远远送出玉京,打发回祖宅去了。” “说起这沈氏祖宅,就在咱们苍宁地界,青岩城内,跑马不过半日就到。” “玉京城的贵门嫡女,就这么流落到咱们这小小苍宁州来啰。” “这么说来,沈小姐也可怜,生了病,又被远远的打发走,想必伤心欲绝吧?” 茶棚下,添完茶水的丫头听了几句,也跟着蹙眉叹气,谢过店家后,转身回马车去了。 掀开车帘,馥郁花香扑鼻而来,马车正中的矮几上摆着小巧的铜制茶壶,旁边漆盒里摆着各色精致小点。 矮几前端坐的美人肌肤如玉,眉如轻黛,眼如琉璃,她的美是一种写意之美,是烟雨霏霏,湖笼青烟,是美人如花隔云端,清丽而脱俗。 方才茶客们议论的,正是这位风波中心的人物,沈相嫡女沈云烟。 马车里还有她的两个侍女,逢月和扫雪。 扫雪刚踏进车厢,见逢月也愁眉不展,便知她也听到了那些话。 这桩玉京的旧闻,在偏远之地的苍宁州才刚刚传开,外面传言纷纷,谁也不知真相。 马车缓缓启程,沈云烟掀开车帘,眺望窗外景色,苍宁州地处天下五州最南方,满眼苍翠绿色,郁郁葱葱。 回想起那件事,本该“伤心欲绝”的沈小姐,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妙笑容。 逢月还为小姐不平呢,不仅仅因为小侯爷,还因老爷偏心柳姨娘和二小姐,明明是小侯爷将小姐引到偏僻处欲行不轨,他不去怪林小侯爷举止不端,反而说小姐有辱门楣,一心想将小姐送走。 最让她不解的是,小姐为何要承认自己有病呢? 正走神,忽听沈云烟轻轻咦了一声。 “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应该是我看错了。”她放下帘子,刚才似乎有一道幽深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但很快又无迹可寻,仿佛只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