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东厢之内,房门刚开,一股浓重药味扑鼻而来,沈云烟不由皱了皱眉。 她示意管家跟进去,扫雪和逢月等在外面。 床榻上,躺着一个年过四旬的男子,他容貌清癯,蓄有一把文士须,多年朝务劳累,他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显老,鬓角微斑,眉心和眼角都爬上了皱纹。 平心而论,这个男人长得不丑,是很典型的文人长相,不过他已经病了些时日了,病气缠身,脸色蜡黄,两颊深深凹陷下去,本来就瘦,如今更是瘦成了一张纸似的。 房中进了人,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微微起伏,昭示着这人还有一□□气。 难怪管家在信中提到最后一面,他这模样,像是随时都会咽气…… 沈云烟目光落在他眉心,沈相印堂处有一团黑影,若隐若现,气息不详,倒像是——妖印?! 她心神暗凛,细心看了看,这和她中的妖印又不一样,像是一团晕开的墨,颜色浅淡,人病了面色本就不佳,不仔细看只觉得是眉间阴影。 沈云烟因自己中过,对那气息熟悉,加上在青岩城没少碰上妖物,她一见这东西,就直觉和妖物有关。 怎么会扯上妖物? 她心思沉沉,问管家:“老爷到底生了什么病,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是思虑过甚,操劳过度,开了些调养的药,老爷服了也不见起色,一开始还能下床走动,渐渐连床都下不来了……” 她冷笑一声:“思虑过甚,能病成这幅模样?” 严管家不喜欢冷冰冰的小姐,但他对老爷忠心耿耿,也是真的发愁,“老奴也觉得不对,可是换了好多个大夫,宫中御医,玉京内凡是有点名气的大夫都来看过了,要么说老爷劳累所致,要么语焉不详,说不出所以然来,药是一斤斤喝下去,人是半点不见好啊!” “有没有请过——” 她话音未落,床上人动了动,沈相醒过来了,他隐约听得人声,像是年轻姑娘的声音,眼睛还没睁开,手先有气无力的拍了拍,用气声道,“娇娘、是娇娘回来了么?” 严管家俯下身,在他耳边说到:“老爷,是大小姐回来了。” 沈相费力睁开眼睛。 沈云烟冷冷看着他。 父女相见,一时冷场。 严管家扶着沈相靠坐在床头,他喘了喘气,稍微有了些精神,“是云烟回来了,在青岩城一切可好?” 沈云烟淡淡道,“还过得去,倒有一件好事。” “什么事?” “把沈二一家送去见了阎王,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严管家:…… 大小姐真是,不留情面…… 沈相胸脯剧烈起伏了几下,过了会儿缓和下来道,“这事我听说了,我多年不回苍宁,不知他做的那些恶事,他、他是自取灭亡!” 这倒是句人话。 因这句话,沈云烟难得正眼看他,问道:“我看爹印堂发黑,似亏损精气,疑为妖物所害,是否找人来除过妖?” 一句话把沈相气得勃然大怒,他愤愤拍着床板:“吾行得正,坐得直,一身正气,妖邪难侵!妖物焉能害我?只有、只有那些懦、懦夫小人,才会惧怕妖物,咳咳……” 管家赶紧给老爷顺气,边给小姐眼色让她别说了,老爷最忌讳妖物,平时府中也不准谈论妖邪之事,他觉得只有那些亏心人才会怕妖,像他这样读书明礼、凛然正气之身,是不惧妖邪的。 沈云烟站起身,讽刺道:“说的也是,像爹这样无信毁诺、宠妾灭妻之人,确实称得上一身正气呢。” “你、你——你这孽障,给我站住!” 沈大小姐已经带着丫环走了,老爷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差点厥过去。 柳姨娘一来就赶上这场面,连忙柔声安抚,好容易把老爷劝慰着躺下了。出得门来,从管家口中听了经过,暗喜这些年来沈云烟这臭脾气是一点都没变,在老爷面前从不低头,闹得父女关系恶劣。 她有多差,自然就显得娇娘有多好了,多亏了她,娇娘才能如此得老爷看重。 她一边喜,一边又遗憾,本以为她经历这番挫折,会有所改变,在老爷面前表演一番父女情深,她正好在旁边挑拨两句,让他们父女更加相看两厌,谁知……竟然没有她发挥的机会了! 柳姨娘徒然生出一种练成了绝世武功,对手却不接招的寂寞感。 看着老爷,她又升起一股忧愁,老爷的病再不好,她该怎么办? 她深知自己现在的风光都来自老爷的宠爱,老爷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