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曾经是一双纤细的美人手,母亲陈晗睇是出了名的美人,长成之后又在名牌南都大学毕业,在亲戚们的撺掇下,土豪权贵们又如蟑螂般的蜂拥而至,豪车停满了小院,他们无一例外的留着口水,假笑的许诺着,开口就是钱,房,车。
可母亲微笑着拒绝了他们所有人,她独爱因足球特长进入南都大学足球队的父亲,她无比迷恋那个十号球员在球场上潇洒的身姿,在父亲被选入国家队的同一年,二人喜结连理,一时传为美谈。
父亲死后,还有人不死心,
“你只要跟我走,呐,我就买一个西班牙的足球俱乐部,让咱儿子去海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对不起,他是我的儿子。’’
母亲依旧拒绝,母子二人就这样搬进了筒子楼,虽然有着姣好的面庞和傲人的学历,但单亲母亲的生活注定艰苦,还好有外婆体恤帮衬,每年过节回家的时候李长风的压岁钱总是比别人多些,但最令李长风印象深刻的是亲戚家孩子们的疏远和舅舅姨妈们阴险怪气的说教,
“晗睇,你是我们家最拿得出手的,可你看看你嫁了个什么货,当初我就不同意,那些踢球的,能有什么好人?看看,这下回不来了吧?”
小姨一边嗑瓜子一边说,
“晗睇,我可告诉你,这孩子以后就算考不上公务员,上个中专学门手艺也是好的,就是不能去踢球,敢踢球,把你腿打断。’’
喝完老酒的舅舅凶神恶煞的指着躲在角落的李长风,十分得意,母亲一言不发。
回家之后,母亲从柜子的深处,取出一只旧足球,
“这是你爸留给你的,拿去玩吧!”
李长风接过足球,望着放出金光的足球,他如获至宝。
初春,他会在草长莺飞的绿地里奔跑,带球,彩蝶在他的小脸蛋间划过,仲夏夜,他会在蝉鸣阵阵的破墙后射门,那明亮而又充满惶惑的街灯被他一盏一盏的踢碎,深秋,寒夜的雨已经能够穿过巨大的梧桐叶打在他的身上了,可他依旧不知疲倦的将球垫起,踢到老树上,然后想尽一切办法将反弹回来的球停住,隆冬,在漫天风雪的阴天,当所有人都在闪着橘色灯光的小家里过春节的时候,李长风会偷溜出来,跑到了空无一人的球场上,到处都是冰渣,只有乌鸦还在那落满后雪的三角形屋顶上怪叫,他用力甩开破旧的棉服,面对着结满寒霜的球门,奔跑,跌倒,射门,再奔跑,
“进了,进了!”
“进啦!”
“十号球员李长风在最后阶段踢进了制胜的点球!”
“中国队赢啦!中国队万岁!”
当李晗睇找到他儿子的时候,李长风正满身泥水的躺在洁白的球场中央,举着足球,兴奋的冲着扑面而来的雪花大叫,
“足球!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一年之后,万事不求人的母亲却意外的拉着李长风来到球场,厚着脸皮找到了父亲之前的队友,现在是南都青训主管的牛教练,
李长风永远记得,那是春天,粉白色的樱花纷飞在球场里,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但南都的青训队恰好少一个人,牛教练正在犯愁,
“想去踢吗?”
母亲大声问,
“想!”
李长风不假思索的回道,小小的瞳孔里闪出异样的光,
“教练,你的王牌在这里!”
一向含蓄内敛的母亲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鼓足了劲大喊,
“他还太小了,你看他多瘦,他不能踢。’’
所有人都在说,
“晗睇,你怎么来了?”
牛教练吃了一惊,
“牛教练,求您了,请您好好看看他,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看看他,他是谁的儿子?”
“我敢保证,他会比哪吒还快!”
“哈哈哈。’’
母亲的比喻逗笑了在场的所有人,
“哎,翔哥的儿子……’’
牛教练叹气,
“小伙子,拿着衣服,上场!”
李长风从牛教练手里接过了那间明显大了三码的球衣,胡乱的套上。
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
时至今日,那早就模糊,花白,跳跃的录影带依旧能播放出当年那惊人的一幕,李长风第一次在比赛中触球,比他大两三岁的孩子就如豺狗般围上来,但他似乎是出于本能般的开始过人,盘带,如同一个跳蚤一般左晃右带,最后又如飓风一般的掠过,在轻巧的挑过门将之后,李长风慢条斯理的将皮球推进了球网。
目瞪口呆了很久之后,球场里才响起了整耳欲聋的轰鸣,蓝色的蝴蝶在欢呼声与樱花瓣里飞,悄悄的落在了李长风的肩膀上,母亲却低下了头,默默流泪,她想起了第一次看到父亲踢球的样子。
赛后,
“晗睇,这钱你拿着,给孩子买一双好一点的足球鞋吧。’’
“别忘了,从明天开始就到我这里报道,我相信,他一定会比他爹更出色。’’
牛教练将钱塞进陈晗睇的手中,离开。
母亲特意带李长风吃了一顿他一直渴望的肯德基才回家,走到了家门口落满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