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组长,昨天没有休息好吗?怎么刚刚上班就开始泡咖啡……”
“嗯,昨天夜里回去太晚。”
阿弥站在茶水间里,面对同事的关心,她笑着简单地应付两句,搅动着杯中的饮料,并没有回答得太具体。
看着苦涩的咖啡液面上倒映着自己黯然失色的脸,她突然想起凌晨一点半开始打扫卫生的事。
没有人愿意辛苦一天之后,回家还要面对满地狼藉。
热腾腾的饭菜,干净整洁的住所,爱人温柔的笑脸。
大部分人所求之物不过如此。
可即使是这种简单的愿望也很难实现。
那天晚上,她轻手轻脚地把桌面清理干净,将垃圾分类打包,换洗的衣物放进洗衣机,也清扫了沙发里的碎屑和地面上的灰尘。
最后她找来一床毛毯,仔仔细细地包裹住自己,疲惫不堪地倒在沙发上。
天空依然下着雨,早晨到来时带着沉郁的灰蓝色。
她在熟睡中被男友施寒光叫醒。
“喂,你怎么在沙发上睡啊?快点起来,别睡了,去给我弄点吃的,我马上要去工作室,客人已经在路上了。”
阿弥睁眼时非常不愉快。
“我连着几天的夜班,昨晚回来还要给你打扫卫生,你就不能让我歇会。”
“什么叫给我打扫卫生,你难道没住这里吗?”施寒光毫不服气地高声反问。
阿弥困倦又厌烦地看了他一眼,“你自己去外面吃。”
“你上午休息有空,给我煮碗面有什么难的,我都吃了好几顿外卖了。”男人一边穿着外套,一边大声埋怨着,“要不是准备攒钱办工作室,我能这么节省不去外面吃么?也不看看是因为谁我才过这种日子。”
总是这样,把所有原因都归咎到她身上。
“看什么看,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弄吃的啊!都说我要出门了!”
施寒光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盯着阿弥,露出一副生气得快要吃人的脸孔。
待在那个房子里的时光,是何时变得如此难捱的呢。曾经在她眼中闪闪发光的人,又是何时变得如此面目可憎的呢。
无奈的是,有些事没有确切的触发点,只是回头去看时,就已经变成那样了。
施寒光吃完早饭就匆匆离开。
面碗搁在桌上,擦过油渍的纸巾团堆在旁边,摔门的声音震耳欲聋。
阿弥默默把厨房收拾干净,脚步疲惫地走进卧室,打开门,扑面而来的依旧是让人窒息的烟草味和发酵许久的腐浊气息。
床上乱糟糟的,揉成一团的被褥,散落的衣裤,空的饮料瓶。桌角的垃圾桶早已堆满,马卡龙色的桌布被烟灰抹出了许多脏印。
永远干净不了的地面和无法归位的生活用品,所有一切,都令人厌恶至极。
她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周身的一切,俯下身去,捡起地上的废纸团。
再等等吧,马上就可以彻底结束了。
“南宫组长,再过不久就要结婚了吧?”
明亮温馨的茶水间里飘散着热饮的热气,还有同事身上薄薄的橙花香味。
思绪瞬间回到当下,阿弥喝了一口咖啡,和同事一同往办公室走去。
“结婚还是算了吧,我已经准备和他分手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女同事难以置信地出声,“你们不是已经订婚了么,戒指都戴好久了,他以前来公司看你,又是送花又是送吃的,看着人还不错啊……”
提到曾经,阿弥陡然冷笑,“是吧,瞧瞧这表面功夫做的多好,连身为旁观者的你都被骗了。”
没有温度的笑容,暗示她并不想继续说下去。
同事识趣,低头啜了口咖啡,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到工位上,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回忆,却因同事三言两语,涨潮似的浸满了阿弥的大脑。
她要怎样才能忘记,那些快要给她造成心理阴影的画面。
扔在脸盆里的脏衣服、烟灰缸里堆满的烟蒂、水池里没有清洗的碗盘,还有掉在地上只要她不捡起来就可以生根发芽的垃圾。
“你的内裤和袜子就不能自己洗一下吗?”
“打游戏就算了,能不能把桌面清理干净,烟灰飘地到处都是啊。”
“勤快一点好吗?洗碗机买回来不是当摆设的。”
温柔与耐性在光阴中一点点消磨,终于到了相看两生厌的一天。
“你给我闭嘴!成天就知道抱怨!这就是你该做的事情,不然我要你有什么用!”施寒光猛然站起来,怒目圆睁,拍着桌子朝她大喊。
在那一刻,阿弥甚至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原来,曾经拿着戒指、向她承诺会让她一辈子幸福的男人,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存在。
六月初夏那几天,高温。
阿弥出差一个礼拜,每天都发消息嘱咐他记得给花草浇水遮阴。
结果,等她风尘仆仆地进门时,却只看到烈日下奄奄一息的枯黄枝叶。阳台上的衣服在热风中飘啊,仍旧保持着她离家之时刚刚晾晒的模样。
七天了,施寒光换下来的衣裤丢在沙发上、床上、盥洗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