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清玄与伏纪忠坦诚相告后,回至府上一直坐立不安。
“伏指挥使确实是个好人,”
他放下手中账册,沉吟道:“可他真会助我一臂之力么?蓝昊天不能死,至少不能让他死在我眼前。”
屋外夕阳从窗棂泄入,笼上他月白衣衫。
“杜仲!”
他倏尔高喊一声,朝书房大门外望去。
杜仲闻声,立刻从廊庑里小跑进来,“奴才在的,公子。”
“去查一查金吾前卫指挥使伏纪忠的过往,越细越好,快去!”
他说得急切,杜仲稍一躬身,回了句“是”便速速转身离去。
“但愿我没看错人……”
翌日散朝,皇帝单独留下柏清玄,邀他上偏殿谈话。
“柏卿,朕之前请你帮忙追查蓝昊天一事,最近进展如何了?”
皇帝坐在偏殿的御榻上,看不出喜怒。
“回陛下,近日有些消息了。”
柏清玄神色微敛,踯躅须臾不愿透露实情,缓声道:“蓝昊天似乎有在京城现身,禁军已有关注,卑臣与禁军沟通过此事,不日便会有他的行踪传来。”
“好,有消息便好。”
皇帝舒出一口气,正欲启唇,却听柏清玄开口道:“陛下信得过臣下,是臣之荣幸。臣想,若能活捉蓝昊天,还请陛下重审威北将军叛国通敌一案。毕竟,蓝昊天作为边城之战中唯一存活的蓝家人,对真实战况比谁都清楚。”
他抬首,望着御榻上一脸惊愕的天子,说得义正词严。
“陛下仁德,威北将军在世时也曾是我信朝第一勇武之人,无论他犯下何种过错,都不该由旁人一面之词草草定案。臣认为,让蓝昊天亲自出庭受审,才显陛下公正无私,对蓝家有情有义。”
半晌,偏殿里一片寂然。
皇帝拂了拂宽袍大袖,发出一阵窸窣声响。
“柏卿所言有理,朕也承认这案子定得太过仓促。薛如海毕竟只是个宦官,于军事一窍不通,未必就能查得实情。若柏卿能活捉蓝昊天,朕允你重审威北将军叛国通敌一案。”
柏清玄精神为之一振,赶紧谢恩:“皇上圣明,微臣叩谢陛下!”
傍晚散班,柏清玄满面春风。
“卫百户,好巧!今日又是你当值!”
蓝昊天验过他的牙牌,面上懒懒的,不愿搭理他。
柏清玄有些尬,清了清嗓子,又说道:“看来卫百户今日心情不好,可否……”
“不可!”
拒绝斩钉截铁,柏清玄嘴角一僵,微微有些错愕。
“天天盯着别人的事很好玩么?”
蓝昊天甩了他一个脸色,一把将牙牌推回他怀里,负气道:“我虽官职在你之下,却并非你的属下。我心情如何,表现如何,都与你无关。你若因买地一事恨上我了,便与我直说。我接受你的挑战,咱俩出去单挑成不成?”
说着,他抬手扣上腰间刀柄,带着挑衅的眼色朝柏清玄仰起下巴。
“卫百户,你这人真有意思,变脸比天气还快。”
柏清玄干笑一声,
“不过本官非是心胸狭隘之人,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不必斤斤计较。你心情如何确实与旁人无关,是本官多言了,还望卫百户海涵。”
说完,他朝蓝昊天微微欠身一揖。
“不过,本官今日心情倒好得很,顺带关心卫百户一下。不想惹得卫百户这般不快,实在过意不去。不如改日本官请你吃茶,一消前怨,如何?”
柏清玄拱手一揖,对他浅笑。
那笑意虽浅薄,眸光却甚为潋滟。
蓝昊天看着他,阳光里他的脸泛着玉石般温润光泽,竟有一瞬觉得对方不似凡人,倒像天上掉下的神只。
“除了长得白,根本一无是处!”
他心里暗想。
“不必了,我不喜饮茶,比武的话倒还可以奉陪。”
他再次拒绝道。
二人不欢而散,柏清玄悻悻走向自家马车。
杜仲早已在宫门外等候多时,见他面带寒霜,不禁打了个冷颤。
“咱家公子为何跟块千年寒冰似的,怎么捂都捂不热?”
他心里嘀咕,赶紧跑至车后搬来马凳。
“公子,您让奴才打听伏纪忠一事,已经有回音了。”
柏清玄立在车前,侧首问他:“都说些什么了?”
杜仲吸了口气,娓娓道:“据说伏纪忠本是京郊孤儿,十六岁那年遭遇意外被蓝甄所救,之后便投身禁军做了军人。结果没两年,又升任百户,被蓝甄格外宠信。”
杜仲低头垂手,小声道:“自打蓝甄离开京城后,伏纪忠连升三级,不过十年光景就坐到指挥使的位置,却不知背后是有何人在撑腰?”
“禁军统领吕茂杰与他可有私交?”
柏清玄一面踏上马凳,一面问道。
“没有,吕统领家世好,根本瞧不上他。所有禁军将领里,能与伏纪忠神侃海聊的只有吉鸿昌一人。”
杜仲说完,放下门帘。
柏清玄坐在车厢里,沉默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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